度过了隆冬,春风消融了冻雪,江南正是莺歌燕舞,桃杏争春的好时节,可是大明王朝的春天还没有到来,依旧在寒风冻雨中挣扎,公元一六四五年三月,多尔衮、多铎所率领的清军卷土重来。
背城一战,明军背负着很大的心理压力,而清军则展现了强大的攻击欲望,凭借着红衣大炮的掩护,清军数次登上了城楼,又数次被守城官兵赶了下来!刚刚修复的扬州城墙,再次被炮火伤的千疮百孔。
扬州行营内,史可法将案桌拍的震天响,破口大骂道:
“好个刘良佐和刘泽清,当初话说的好听,多尔衮真来了,又当起了缩头乌龟,这是什么?是拿大明江山的危亡开玩笑!”
对于史可法雷霆震怒,一袭戎装的陆无双站立一旁低头不语,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去,虽然此事不是他的错,但他依然自责不已,他再想为什么刘良佐和刘泽清不履行承诺?可能除了保存实力,苟且偷生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其他的解释……
看着陆无双的样子,黄得功开口说话了:
“无双,这是二刘失信于我们,你不必过于自责,只是他们既然不愿意出兵,之前又何必答应?”
陆无双依旧沉默,史可法瘫坐在太师椅上无奈道: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看见多尔衮来势汹汹,胆小惧战罢了!”
黄得功点点头:
“史阁部,您也别太生气,他们这种人反复无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本就不该相信他们的鬼话,无论他们出不出兵,我们的仗还不是一样的打!”
“隆隆!隆隆!”
话音未落,只闻城外炮声又起,响彻云霄,仿佛整个扬州城都在晃动,史可法大骇:
“这是清军今天的第五次开炮了,看来多尔衮是急切的想破城,走!去城上看看!”
陆无双连忙开口制止:
“大人,城楼上危险,让我去吧!”
说完这句话,陆无双连忙提起佩剑,冲出了行营,迎着隆隆的炮声登上了城楼!
烽烟滚滚,飞矢如蝗,喊杀声惨绝人寰,敌人手执短刃架起了云梯,在红衣大炮的掩护下爬上城楼!
“给老子滚!”
“滚下去!”
“噗哧!”
“啊!”
城墙上露头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不是被飞箭射中就是被炮火所伤,充满血腥的声音夹杂着兵刃入体的惨叫,陆无双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愤怒的情绪!
“仓啷!”
他抽出腰间的宝剑,冲上了城墙高处!
“大人,危险!”
“您快下去!”
陆无双怒斥道:
“我危险你就不危险了么?别管老子,给我杀!”
鲜血顿时染红了剑身,他像是暗夜的杀手,清兵的身体才刚刚探出一点,头颅就被一剑送下了城楼!
陆无双的青筋暴起,满眼血丝,他已经听不见喊杀声和炮声,他的眼里只有敌人,只有鲜血!
“弟兄们,敌人的炮弹打完了,快推掉他们梯子!”
随着陆无双的一声令下,敌人架在城墙上的云梯纷纷被推翻!
“快,开炮!”
“砰!砰!砰!”
城上的二十门红衣大炮一起发射,犹如陨石落地一般炸开了花,地上的焦土溅的有数丈之高,逃的不够快的敌人均被炸的粉身碎骨,碎首糜躯。
“喔~喔~喔~”
看着城下清兵落荒而逃,将士们不禁举着兵刃欢呼了起来,庆祝这阶段性的胜利。
陆无双也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来,正想给将士们一些鼓励的时候,只闻“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穿云而来,正中陆无双受过伤的左臂。
“啊~”
陆无双应声倒地,哀嚎不已。
“大人!”
“大人!”
王明显冲了过来,大喊道:
“城下还有敌人,所有人加强戒备,你们几个快将陆大人抬下去!”
“是!”
陆无双躺在担架上蜷缩着身体,他用右手狠狠的攥住左手手臂,豆大的汗珠从耳鬓滑落。
“抬我……回回私邸,不要……惊动史阁部……”
他咬着牙挤出了一句话,四个兵丁心领神会,连忙抬往陆无双的住所。
“快,喊医官!”
琴弦断了一根,傅赟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从内室冲了出来,而眼前这一幕,着实让她胆战心惊!
“快抬进来!”
“无双,无双!”
听到傅赟的声音,陆无双挤出一丝惨白的笑容。
“我没事……没事……”
仔细看了一眼陆无双左臂上的箭,傅赟的脸色骤变:
“这是一支飞虻箭,恐箭身有毒,无双,抓着我的手!”
傅赟伸出左手攥住了陆无双的右手,随之用右手握住了箭身!
“无双,忍着点!”
傅赟奋力一拔,剪头的倒刺勾出的黑血如泉涌一般,陆无双“哇”一声惨叫,竟晕厥了过去。
傅赟撕烂了他左臂上的衣服,随之俯下身子用嘴巴对准了左臂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吸出一口又一口如同墨汁一般的黑血!
就在此时,医官匆匆赶到了,傅赟不顾满口的血迹,连忙道:
“快!快给他包扎伤口……”
一个时辰过去了,陆无双才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他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是傅赟,另一个是医官。
“陆大人,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面对医官的发问,陆无双才清醒过来,用微弱的声音:
“好些了,多谢……医官大人妙手……回春!”
医官摇摇头道:
“大人,您要感谢的不是我,而是您身边的傅姑娘,是她及时拔出了毒箭,并吸出了毒血,这才没让毒血渗入骨髓,您这条手臂才算保住了啊!”
听了医官的话,陆无双无语凝噎,他不敢看傅赟的眼睛,唯有强忍着自己感动的泪水。
“傅姑娘,陆大人的药我已经配好了,您安排下人按时给大人煎服,我便小告退了!”
傅赟连忙施礼:
“多谢医官大人,恕我不能远送您了!”
“哪里,哪里。”
看着医官走远了,傅赟才回过头来,有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正望着她,她看懂了这无言的表达,随即以一记甜美的微笑回应,仿佛是在说没关系,别放在心上。
“我……何德何能……竟让姑娘救了我两次……”
傅赟端出了刚煎好的药,俏皮的答道:
“那你可要记得还回来呀,来,先喝药,喝完药就没大碍了!”
她举起药匙,在自己的樱唇边吹了吹,在送到他的嘴边……
“有些苦,良药才苦口,你将就着喝!”
而陆无双则如同喝蜜糖一般,顷刻之间便喝完了整碗汤药。
“赟儿,你怎么知道那支箭有毒?你的医术……”
傅赟连忙道:
“你少说些话,我的医术是跟爹爹学的,只学了些皮毛,这支三棱形的箭是飞虻箭,是当年光武帝刘秀下令制造的,用来对付樊崇的赤眉军,箭身一般都涂有剧毒,中箭即死。
不过这支箭只仿制了其形,却仿制不出当年的剧毒,所以及时吸出毒血便无大碍了!”
陆无双惊叹不已:
“原来是这样,那你吸了我手臂的毒,会不会……”
傅赟摇摇头:
“放心,我不会中毒,我自幼便跟爹爹学了闭气的内家功夫,可内转呼吸阻隔毒血,再说了,这点小毒还伤不了本姑娘!”
陆无双听的是目瞪口呆: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傅赟俏皮道:
“还能什么事都被你知道呀,那我岂不是没有秘密了,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以后慢慢发现吧!”
陆无双先是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紧接着面色突变,仓惶问道:
“对了,清军有没有再次攻城?有没有听见炮声?”
傅赟摇摇头:
“没有,天都快黑了,清军不会贸然进攻的,你不用担心,你现在要做的是养好伤,否则就算清军打进来了,你又能怎么样?”
陆无双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也不是什么大伤,我还一样可以上阵杀敌……”
傅赟有些生气道:
“你还死鸭子嘴硬?你知道吗?刚刚那支飞虻箭,差点要了你的小命,我心疼鬼也懒得心疼你了!”
陆无双连忙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还好,不想……不想让你太担心……咳咳!”
陆无双话说的急了,忍不住又咳了两声,傅赟立刻心就软了,她俯下身子,握住他的手道:
“好了无双,你快别说了,医官都说了,不让你多说话,也不能有情绪波动,我怕伤发炎,都是我不好,害得你生气……”
陆无双望着她的眼睛,低声答道:
“没有,怎么会生气,有你在我身边,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真的?”
“真的!”
傅赟拈花一笑:
“好的,为了奖励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陆无双沉吟了片刻答道:
“我想……吃豆腐……”
“嗯?什么豆腐?”
“你的……豆腐……”
傅赟不禁羞的满脸通红,嗔怪道:
“说什么呢你,再这样不做给你吃了!”
说完这句话,就起身想离开,谁知陆无双用未受伤的右臂紧紧的将她揽在了怀里。
她轻轻的伏在了他的胸膛上,听到了最真诚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