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改任舟山,柳永继续宦游
公元1036年,宋仁宗景佑三年,柳永五十三岁
宋朝考核官员有比较明确的标准,比如对于柳永此时正认的“守令”一级,根据《宋史职官三》记载“以四善三最考守令:德义有闻,清谨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为四善;狱讼无冤、催科不扰为治事之最,农桑垦殖、水利兴修为劝课之最,屏除好奸盗、人获安处、振恤困穷、不致流移为抚养之最。通善最分三等:五事为上,二事为中,余为下。若能。否龙著、別为优劣,以诏黜陟。”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对守令的考核主要围绕着七件事,做到了五件及以上就是上等,做到了二件就是中等,做到了一件及以下就是下等,各个等级又跟晋升降级甚至罢黜相挂钩,根据我们上面谈到的柳永在余杭县时的表现,应该不差,但最终也并没有得到晋升的机会。
这一年,柳永再次辞别余杭县令,转任浙江定海晓峰盐场的盐监,由团练推官到县令,如今再到盐监,自从身如仕途的这三年,柳永一年一换,随着朝廷的一道道调令,辗转于各地任职,仍然没有摆脱四处漂泊的命运,想必这个时候柳永内心会有疑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晓峰盐场位于舟山,作为盐监,柳永仍然努力的履行着他作为盐监的职责,到处体察百姓的生活,在封建时期,盐和铁都是官营的,老百姓只是负责制盐,而后等着朝廷低价收购,还要给朝廷缴税,生活是非常艰苦的,柳永目睹了这一切之后,作《煮海歌》,表达了对盐民的深切同情。
《煮海歌》
煮海之民何所营,妇无蚕织夫无耕。衣食之源太寥落,牢盆煮就汝输征。年年春夏潮盈浦,潮退刮泥成岛屿。风干日曝咸味加,始灌潮波塯成卤。卤浓碱淡未得闲,采樵深入无穷山。豹踪虎迹不敢避,朝阳山去夕阳还。船载肩擎未遑歇,投入巨灶炎炎热。晨烧暮烁堆积高,才得波涛变成雪。自从潴卤至飞霜,无非假贷充餱粮。秤入官中得微直,一缗往往十缗偿。周而复始无休息,官租未了私租逼。驱妻逐子课工程,虽作人形俱菜色。鬻海之民何苦门,安得母富子不贫。本朝一物不失所,愿广皇仁到海滨。甲兵净洗征输辍,君有馀财罢盐铁。太平相业尔惟盐,化作夏商周时节。
柳永在舟山同样有政绩,如今舟山还建有“柳永文化广场”,以表示对这位曾经给这方土地做过贡献的人以思念。不过于此同时,常年的四处漂泊,加上这个时候柳永已经53岁,因此不可避免的,他的身体会经常不舒服,大约在此期间,他由三变改名为永,字耆卿。王辟之《渑水燕谈录》中说:“后以疾更名永,字耆卿”。
另外除了忙于政务之外,柳永也时长通过书信跟远方佳人书信往来,尤其是如今自己身入仕途,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只能增加与佳人书信来往的频率,来缓解自己的相思之苦,这首《燕归梁·织锦裁篇写意深》应是作于此时。
《燕归梁·织锦裁篇写意深》
织锦裁篇写意深。字值千金。一回披玩一愁吟。肠成结、泪盈襟。
幽欢已散前期远。无憀赖、是而今。密凭归雁寄芳音。恐冷落、旧时心。
不知道大家认不认识坚果鹧鸪鸟,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经常能够听见一种鸟叫,凄美动听,就是那种能够给人内心一种祥和的感觉,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它的叫声,也不清楚鸟的名字叫什么,而这里给大家说的这种鹧鸪鸟,可能在读的朋友很多都不清楚,但它在历史上,尤其是文学史上,却久负盛名,因为它叫声嘶哑,听起来就像在说“行不得也哥哥”,因此历代很多文人墨客都将它和离愁别绪联系到一起,如李白的“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唯有鹧鸪飞”;李商隐的“欲成西北望,又见鹧鸪飞”;苏轼的“沙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听鹧鸪啼,此情唯有落花知”;张籍的“送人发,送人归,白苹茫茫鹧鸪飞”;秦观的“江南远,人何处,鹧鸪啼破春愁”等等。
另有读者可能会有疑问了,我们正在谈着柳永,怎么谈着谈着提起鸟来了?只因此时柳永所作的这首《鹧鸪天》,南下之路渐行渐远,让他饱受了离愁之苦,以至于思妻之情当中无法自拔,再找不到排泄的方式,恐怕就要疯了。
《鹧鸪天·吹破残烟入夜风》
吹破残烟入夜风。一轩明月上帘栊。因惊路远人还远,纵得心同寝未同。
情脉脉,意忡忡。碧云归去认无踪。只应会向前生里,爱把鸳鸯两处笼。
人逢悲伤时,看到的什么都是一片悲景,尤其是对于多愁善感的人而言,一点细微处,便能引起内心的万千涟漪。此时的柳永,仍无法再晚上安然入睡,于是临床观看窗外的风景,但一丝残烟、一律清风、一轮明月,这本就秋天随处可见的景象,又引得他内心无尽的愁绪。路远人员,心同寝未同,回望来路无踪迹,奈何只是因为在前生的时候,爱把一对鸳鸯养在两个笼子里。
当初因为求官不可得而抱怨,如今又为四处宦游而患得患失,这世上岂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只不过是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相互替代罢了,当初在烟花柳巷当中自己能够跟红颜知己们谈天说地,但内心之中又因为没有金榜题名而焦虑万分,如今身着官服到各地任职,却又不能继续跟红颜知己们长相思守,总之无论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情景,都会始终有个问题牵绊这自己。
如今的柳永先是睦州,再是余杭,继而舟山,而他最想的莫过于汴京城了,只是下一站又是哪里呢?柳永心里不清楚,但命运已经悄然做出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