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2)
一日,赵青娘坐在卧房的妆奁前对镜画眉,忽见窗下经过一人。赵青娘立时放下眉笔,走出房去呼唤道:“妈妈,快,麻烦你把楼下那人叫住,我要见他。”杜妈妈以为赵青娘终于有了中意之人,便忙不迭派人去请。
杜妈妈将人请到后,客气地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要见你。”谁想那人却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道:“实在抱歉,我与你家小姐并不相识,且我还急着赶路,恕难奉陪。”
这下惹恼了杜妈妈,她拿眼白了一眼那人,说道:“我家小姐可是远近闻名,多少人不惜一掷千金,就为了一睹我家小姐的芳容。如今我家小姐主动要见你,你反倒不识抬举!”
听得外头吵嚷,赵青娘赶忙走出房门,说道:“陈公子,还请到屋内一叙。”那人一见赵青娘不由得一愣,赶忙向杜妈妈道了声抱歉,随了赵青娘走进房内。
那人一进屋,便对着赵青娘长揖道:“在下不知是姑娘相召,多有得罪,望启见谅。另请姑娘恕在下眼拙,竟将裙衩误认为须眉。”赵青娘笑道:“陈公子不必客气。吾辈女子出门在外,总是要扮作男子方才妥当些。”原来那人便是张玉乔当年救下的陈卧子。
赵青娘道:“吾观陈公子行色匆匆,不知此番路过杭州,意欲何往呢?”陈卧子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清军铁蹄一路南下,我等又岂能安然自得?”
赵青娘道:“公子果然心怀天下。恕青娘冒昧,鄙叔父曾言道,公子绝非凡人,怕与那子龙先生有些许瓜葛,不知……”陈卧子笑笑道:“不瞒姑娘,在下正是陈子龙。”赵青娘登时仰慕不已,道:“子龙先生!”
陈子龙,初名介,后改名子龙;初字人中,后改字卧子,又字懋中;晚号大樽、海士、轶符、於陵孟公等。崇祯十年进士,曾任绍兴推官,论功擢兵科给事中,命甫下而明亡,继而任南明弘光朝廷兵科给事中。清兵陷南京,他组织联络太湖民众武装,开展抗清活动。陈子龙不仅是著名的抗清英雄,也是杰出的作家。他的诗风或悲壮苍凉,充满民族气节;或伟丽秾艳,直追齐梁初唐;或合二种风格于一体,形成沉雄瑰丽的独特风貌,为云间诗派首席,被公认为“明诗殿军”。陈子龙亦工词,为婉约词名家、云间词派盟主,被后代众多著名词评家誉为“明代第一词人”、清词中兴的开创者。陈子龙的骈文也有佳作,奏疏与策论功底深厚,造诣颇高。其小品文自成一格,《三慨》等作品真切感人,寄托缠绵忠厚之情。后陈子龙因时政倾颓,有意匡扶朝纲,济世救民,毅然放弃曲词,主编巨著《皇明经世文编》,删改徐光启《农政全书》并定稿。
陈子龙名士风流,曾与柳如是情切意笃,二人长居松江南楼,赋诗作对,互相唱和。可惜美景不长,陈子龙元配张氏带人闹上南楼。柳如是不甘受辱,毅然离去。一段感情无疾而终,令陈子龙抱憾不已。
赵青娘久闻陈子龙才名,亦知其为大明忠肝义胆之士,恳切地道:“吾知先生为抗清之事奔走,不知青娘可否为先生尽微薄之力?”陈子龙拱手道:“姑娘高义,陈某无以为报。而今在下正与友人一道组织义军,光复南京。今后若有相求之处,还请姑娘多施援手。”
赵青娘道:“不知义军经费自何而来?”陈子龙道:“自是四处募捐而来。”赵青娘道:“青娘愿将手中所有积蓄拿出来资助先生。”陈子龙赞叹道:“姑娘真是深明大义。”
赵青娘道:“只可惜,青娘手中银资不多,怕是杯水车薪。不若先生在此多逗留几日,青娘在此舞剑,为先生募集义军军饷。同时,先生亦可在此联络附近的有志之士,相宜楼风月烟花之地,先生在此与人洽商,必不会引起怀疑。”陈子龙道:“姑娘想得真是周到,如此便感激不尽了。”
自此之后,陈子龙便居于相宜楼附近,以相宜楼为掩护,联络志士,募集义军。赵青娘则以卖艺为名说服杭州城内的,为陈子龙的义军慷慨解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