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过那支商队后,陈铮始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出来,只好带着心事过了一夜。
翌日一早,一行人便备好车马,继续赶路。
过了耀州,下一站就是鞍山驿,此时的鞍山尚未发现铁矿,还只是一座普通的驿城。陈铮乘坐的马车缓缓地通过城门,在青石铺成的街道上穿行而过。坐在车厢内的他正透过车窗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小城的风貌,就在这时他身边的高小芸突然指着窗外道:“陈铮,你瞧!那不是昨日我们在耀州驿碰到的商队么?他们不是连夜赶路了么?怎么这会儿才到鞍山驿?”
陈铮闻言一惊,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商队的车马均停在一座小酒馆前,那为首的商人正在护卫的簇拥之下走入酒馆中。
“这些人真奇怪,这么热的天头上还缠着皂角头巾!”高小芸好奇地说了一句。
陈铮听了这话,目光陡然一亮,自言自语地道:“是啊!我怎么没注意到这一点!”
“喂,你再说什么呢?”高小芸道。
陈铮转向她笑着道:“这一次是你点醒了我,这支商队的确有些古怪!他们或许有问题?”
“他们有什么问题?”高小芸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陈铮淡淡一笑,道:“现在还不能确认,待会儿我试探他们一下便知了!”
高小芸见陈铮不肯说,只能带着满腹疑惑,随他到了驿站,在安顿好客房之后,陈铮立时叫上了昨日随他一道出门的丁家兄弟和韩平,去城里的酒馆探一探那支商队的底细,高小芸一时好奇,非缠着陈铮要与他同去。
陈铮无奈之下,只好带上了这位女扮男装的护卫。
一行人离开驿站便直奔城内的那间酒馆,一进到酒馆中,便见商队里的十余人正坐在大堂的角落里,一个个狼吞虎咽地吃着盘中的饭菜。
陈铮故作惊讶的上前,冲着那带队的商人道:“哎呦,真是巧!没想到今日咱们在这里遇上了!不知这位老兄如何称呼,你们这商队又是哪家商号?”
商队的老板见了陈铮,眉梢间隐约的掠过一丝忧色,他强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应道:“再下姓王名善,是盖州利源商号的掌柜,这一次也是替我们东家去辽阳卖些布匹!”
“哈哈,原来咱们是同行啊!”
“公子难道也经营布匹生意?”
陈铮点点头,道:“我在旅顺有家布店,此去辽阳是为了进一些棉纱!王掌柜既然也去辽阳,不如我们同路如何?”
这掌柜听了,立时面色大变道:“我们急着赶路,吃过饭便要往辽阳去了!”
陈铮观察到他神色中有一些紧张,继续道:“既然王掌柜不愿意和再下同行,我也不强求啦!”
这掌柜闻言立时松了口气,可紧接着陈铮又道:“不过,我们既然有缘在此相见,那便让我做东,请商队内各位兄弟吃道菜!”
陈铮说着也不等那王掌柜同意,便唤来了店小二。
“客官,你想吃点什么?”店小二一脸笑意的问道。
陈铮指着商队之人所坐的桌位,道:“给这里的每桌都上一盘狗肉!”
此话一出,那王掌柜面色刷的一变,那些低头吃饭的护卫们也忽然抬起头,一道道锋利的目光猛地向陈铮投来。
一旁的店小二听了也微微一怔,道:“客官,咱这店里没有狗肉的!”
陈铮冷笑道:“是么?我看你店门口拴着一条大黄狗呢?”
店小二忙摇手道:“那是店里看门狗,不能吃的!”
“有什么不能吃的,在座的这些商队里的兄弟个个都想吃狗肉呢!”陈铮说着啪地一声,将十两银子拍在了桌子上。
店小二一见银子,眼中立时挤出了笑意,忙道:“客官喜欢吃,我这就把那畜生牵过来宰了炖肉!”
陈铮满意的点点头,就在这时那王掌柜拦住了店小二,冷声道:“不必了,我这些护卫都吃饱了饭!”
“怎么,王掌柜是不给我面子么?”陈铮说着目光瞥向在座的护卫,只见他们个个都面带怒色,有些人甚至攒紧了拳头。
“公子别误会,我们这些人都吃饱了饭,如今正准备上路!”
“急什么?这狗肉很香的,保管你们吃了这一顿,下次还想吃!”陈铮呵呵笑道。
“啪!”正在这时,商队里的一名护卫拍桌而起。
陈铮见状,冷声道:“这位壮士怎么了?”
那大汉只是冷冷地盯着陈铮,却始终沉默不语,“怎么,这位兄弟不会说话么?”
王掌柜忙跑到那名大汉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又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壮汉才怔怔地坐下来。
王掌柜又转向陈铮,一脸尴尬地道:“没事,都是误会!我这位护卫性子闷,不喜欢说话,他是急着要赶路,望公子不要见怪!”
陈铮笑着抱拳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再打扰你们了!”
他话音一落,只见利源商号的众人在王掌柜的劝说下都纷纷起身出门,当这些护卫从陈铮身边走过时,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明显的敌意。
店小二见护卫们都要离开,不禁呆呆地向陈铮问道:“这位客官,还要吃狗肉么?”
“他们都急着上路,这狗肉便不吃了!”陈铮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陈铮一落座,身边的高小芸就问道:“喂,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何突然说要吃狗肉?”
陈铮看着商号的一行人均已走远,这才道:“我方才所言均为试探,我怀疑这商号里的护卫都是鞑子假扮的!”
“鞑子!”高小芸吃惊地捂住嘴,“这不可能吧?他们怎会犯险来这里!”
陈铮摇摇头,道:“我说他们是鞑子,那是有依据的。第一天气这么热,他们用皂角巾将脑袋裹了个严严实实,显然是剃了头怕被人认出来。”
“第二,鞑子是不吃狗肉的,方才我故意用言语相激,那些鞑子立刻就露出了马脚。那个拍桌子起身却不肯说话的鞑子,想来是汉话说得不地道,一开口怕引起别人的怀疑!”
“第三,这商队入城后却不过夜,明显是做贼心虚,那王掌柜说他们连夜赶路,我看他们分明是在城外露宿!”
众人听了陈铮的这番分析都纷纷的点着头,韩平道:“少爷,你既然怀疑他们是鞑子,为何不当场揭穿?”
“此时鞑子人多,我若当场揭穿,今日大家都休想离开这酒馆!”
“那就这么放过他们?”丁寅道。
“我当然不会放过他们!这些鞑子出城后必会找地方扎营露宿,大丁小丁,你们两个暗中跟着商队出城,看看他们在何处落脚!”
陈铮派出丁家兄弟追击后,便带着韩平和高小芸回了驿站。一回来陈铮立即召集了手下心腹,众人聚在一起默默地等待着。
大约一个时辰后,丁家兄弟匆匆而回。
“少爷,您判断的没错,我们跟着那伙人往城外走了十里地,那些人在一座小山丘的后面扎营休息了,把头巾一摘,都留着猪尾巴辫子!两耳便的鬓发都是粘上去的”
听了丁家兄弟的汇报,众人俱都一惊。
“少爷,这群鞑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韩平好奇的问道。
陈铮眉头一皱,道:“我怀疑他们是奸细,还有他们运的那批货说不定也是军资!”
“义兄,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罗虎问道。
“既然知道了鞑子的落脚地,自然不会留着他们!”陈铮说着身上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一边的高小芸见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其余诸人也都面带肃色的点点头。
“义兄,咱们这就去通知高大人和驿城里的兵丁,然后一起出杀鞑子!”罗虎建议道。
“依我看不需要其他人,鞑子只有十六人,而我们这边有二十位弟兄,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丁辰道。
“我兄长说得对,这城里的兵不多,平日里也缺乏操练,带他们去还给我们拖后腿呢!”
陈铮听了众人的提议后,沉稳的道:“各位说得都有道理,我觉得此行若带太多人很容易打草惊蛇,只我们二十人就足矣。不过,鞑子不是普通的贼人,咱们绝不能轻视!”
众人听了精神顿时一震,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大战一番,就在这时高小芸突然站出来,道:“陈铮,让我随你同去吧!刀枪棍棒我平日里都练过,能帮上你的忙!”
陈铮立时摇头,道:“小芸妹子,此行是去杀人,可不像你平日练的那些花拳绣腿的功夫,你还是留在驿站吧!”
高小芸听了心中不服气,道:“不,我偏要去!”
“小芸妹子,你可别忘了咱们的约法三章!一切行动要听我的指挥!”陈铮正色道。
高小芸面色一红,娇嗔道:“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说着生气地哼了一声,推门而出。
陈铮见她耍性子离去暗暗叹了口气,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随后他与众人道:“大家都准备一下,我们即可便出城杀鞑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