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铮在罗虎的引路下,来到了军营里的一座刑房,这房间内一片阴暗,空气里夹杂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此刻,佟安正被吊在房中的一座刑架上,手脚都缚着坚固的镣铐,他身上伤痕累累,显然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有交待出什么?”陈铮问道。
刑房内负责讯问的姜松摇摇头,道:“这厮嘴硬的很,无论我们怎么用刑,他就是不肯开口!”
这时,被折磨的半死的佟安瞧见了陈铮,立时猛地摇动起手脚上的镣铐,大声叫喊道:“陈铮,你识相的就放了老子,否则来日你陈家定遭灭门之祸!”
“狗鞑子,死到临头还嘴硬!”姜松大骂着冲上前去,狠狠地给了他两拳。
“呸!”佟安吐出了一口混着血的吐沫,狰狞的笑道:“死南蛮!老子什么苦都受得住!你们休想让老子开口!”
罗虎听了这话,怒声道:“义兄,别跟这鞑子废话了!干脆一刀宰了他得了!”
“别急,我有办法撬开他的嘴巴!”陈铮说着嘴角边浮出一丝冷笑,前世做过警探的他,论起刑讯逼供,那可是经验丰富,手段繁多。
陈铮吩咐手下抬了一张长桌到刑房中,并将佟安五花大绑的捆在了桌子上,接着他让罗虎按住佟安的脑袋,而他则从怀中取出了一只手帕,轻轻地盖在了佟安的脸上。
“少爷,您这是要用什么刑罚?”姜松见了不禁的好奇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陈铮故意卖了个关子,随即又令人去提了一桶水,取了一个瓢子过来。
陈铮舀了一瓢水,缓缓的倒在了佟安蒙着手帕的脸上。起初,他反应还不大,可当陈铮一瓢接一瓢的将水浇到他脸上后,佟安的身子开始逐渐抽搐起来,口中还“嗯哼”地发着含混不清的叫声。
一旁的姜松看得暗暗心惊,陈铮所用的刑罚正是后世美国中情局最常用的水刑,这种酷刑会使受刑人产生一种快要溺毙的死亡感,相比于其他针对皮肉的拷打,水刑不单能令人感受到生理痛苦,那种在死亡线上反复徘徊的感觉更是一种残酷的心理折磨,中情局曾做过统计,水刑逼供的成功率能达到百分之八十。
后世那些被洗脑的极端恐怖分子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眼前的佟安了,这一桶水还未浇完,佟安就痛苦的求饶起来,此时的他已没了方才的那股子嚣张劲,反而像一条哈巴狗一样乖乖的向陈铮交待出了实情。
原来,这佟安竟是后金额驸佟养性的家奴,佟养性祖上本为女真人,后来迁徙至抚顺以经商为业,历经数代之后,佟家早已汉化,成为了辽东的商贾大族。努尔哈赤起兵造反后,佟养性为了攀附权贵,便将自己的老祖宗搬出来,以满洲佟佳氏的后裔自居,投靠了建奴。
此外,佟安还交待,佟家利用多年经商积累下的人脉,在辽东主要的卫城内都安插了奸细。这些奸细一来是帮着建奴刺探军情并拉拢收买有意投靠的将官。二来则是暗中联系当地的大小商户,帮着家奴走私粮食和铁器。徐琛能和建奴勾搭上,也正是靠着佟安在暗地里牵线。建奴派出的这些奸细们相互之间并不相识,在需要联系时,只能以他们携带的玉牌作为身份象征。
陈铮听了这些话,不禁暗暗心惊,他虽然知道历史上的野猪皮善于用谍,可没想到他们竟能利用商贾在辽东布下了这么大的一张谍网。怪不得大明对建奴实行的经济封锁始终不见效果,建奴崛起的前期有辽东的商贾大户们做内应,占领辽东之后又有晋商们源源不断的资助。这些贪心的商人就像蛀虫一样不断的蚕食着这个朝代的根基,而晚明的这副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也没有能力阻止这些蛀虫们的钻营。
探出了这些消息后,陈铮令人暂时将佟安收押,他面色凝重的走出了刑房,沉声叹了一口气,跟着他而出的罗虎见了,问道:“义兄,这件事我们是不是要报给高守备?”
陈铮把玩着那张象征奸细身份的玉牌,缓缓摇头,道:“没必要!事情捅出去只会打草惊蛇,让那些藏在暗处的奸细有了防备!”
“那义兄打算如何处理那个鞑子?”
“这鞑子还可以再利用一下,让他为徐琛的死顶罪!”陈铮说完便匆匆地赶回府上,给高观泰写了一封信,叫人快马加鞭的送往了金州城。
……
金州卫指挥使徐琛和指挥同知卢雁南在一夜之间被杀的事情惊动了整个辽东官场,辽东巡抚周永春在得知此案后,立时令金州守备高观泰暂代指挥使的职务,并给十日的时间查清凶案的真相。
高观泰在得令之后,立即派人去徐府调查线索,可不曾想却“意外”的发现了徐琛与海贼走私的证据,并由此牵涉出了金州卫多名将官和徐家的亲族,高观泰这老狐狸利用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对金州官场来了一次大清洗,凡是过去与徐琛交往过密的将官全部被拿下责问。
两日来,金州城内人心惶惶,昔日依附于徐琛的官吏都纷纷撇清关系,更换门庭。
此时,守备府中,高观泰正一脸严肃的读着陈铮的来信,再看完之后,他微微一笑随手将信烧掉,随后他令人召来了负责调查徐琛、卢雁南一案的金州卫镇抚。
这位镇抚官毕恭毕敬的到了堂上,高观泰立时问起了案情的进展。
镇抚官微微迟疑,才道:“经下官的一番审问,徐家的亲戚已招认了徐琛、卢雁南都和广鹿岛海贼有过勾结,但此案的凶手还不得而知!”
高观泰闻言,冷声道:“仵作已从二人尸体的刀口上判断出了凶手所用的是倭刀,依本官推测,此事八成是徐琛家中有内鬼与海贼倭寇勾结,引狼入室,那个失踪了的徐家护院佟安倒是很可疑啊!”
“下官也这么想,可没有人证、物证,难以断案!”镇抚皱着眉头道。
高观泰目光冷冷地一扫,突然厉声叱道:“那些被抓来的徐琛亲戚,还有与他勾结的官员不是人证么?你身为本卫的镇抚官,专掌刑狱,难道还要让本官叫你如何问口供?”
这名镇抚官听得额头直冒冷汗,忙道:“下官这就回去对涉案之人严刑拷问!”
徐琛冷哼一声,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日!本官只给你三日的时间,到时这案子若是断不了,断的就是你的脑袋!”
“是,三日后下官一定查出真凶!”镇抚官擦着额头的冷汗,匆匆而去。
……
三日之后,这桩震惊辽东都司的大案终于查出了“真相”。根据徐家亲戚的口供,金州卫指挥使徐琛、指挥同知卢雁南二人在与海贼做一单买卖时,独吞了钱财并杀害了一名叫金英玄的海贼。海贼们为报复收买了徐家的护院佟安。佟安以操练家丁之名,将徐家护卫引出城,让海盗在城外伏击,而他本人则带着海贼连夜潜入城中,杀害了徐、卢二人,随后装扮成金州卫的营兵出城逃跑。
案子查明后,高观泰立时向辽东巡抚上书禀报案情,巡抚周永春知情后,下发了海捕文书,赏银百两捉拿佟安,同时他又着令金州守备高观泰整顿卫城兵马船舶,出海剿贼。
金州城,守备府衙,刚刚得到剿贼之令的高观泰,立即叫来了次子高士龙。
“士龙,巡抚周大人和兵备道康大人都下令让我出海剿贼,我会写封信给陈铮让他准备船只兵马,明日你替我送去旅顺,再顺便去劝劝你兄长,看看能否让他回金州来!”
“爹,您身为金州守备,区区一伙儿贼寇,为何要依靠陈铮帮忙?”高士龙话语中明显带着些情绪。
高观泰长叹一口气,道:“唉,你有所不知,去年朝廷出兵征讨建奴,把咱们金州能打得兵都调去了,结果没有几人回来,如今我虽身为守备,可手下只剩两千多兵马,而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今年才召的新兵,根本就不堪一用。这陈铮手下虽然只有三百人,可近一个月来他一直在练兵,他此前私下里还主动向我请缨去剿贼,想必是他已有了十成的把握,那我就随他的心愿好了!”
高士龙皱起眉头,反驳道:“爹爹,这陈铮心术不正,他将兄长骗去旅顺,还私自练兵,将朝廷的官军当成自己的私兵调遣,此人不可轻信啊!”
高观泰无奈的看了儿子一眼,道:“士龙,你又犯书生气了。如今北边建奴兴起,这世道恐怕迟早要乱了起来,到时候手上有兵才是正道。我观这陈铮,心思缜密,行事狠辣,这次剿贼,我正好可以验验他的成色,若他果真有将才,那我高家今后还得多指望此人!”
高士龙目光中闪过一丝嫉妒之色,他还要再劝说,却被高士臣挥手打住,“好啦!我心意已决,你别再多言了!此番你去旅顺不可在陈铮面前造次,知道么?”
高士龙见状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次日一早,他便带着高观泰的书信,赶往了旅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