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种可能性,刘多宝的念头登时就通达了。
东江镇在建立之初给养除了靠登莱输送还可取之于潮鲜。但天启七年后金进攻潮鲜,迫使潮鲜议和并缴纳岁币后,潮鲜与毛文龙的关系恶化,东江镇便基本只能仰赖登莱的给养。
到如今东江镇的地盘儿仅限于几个海岛,基本没有什么出产。如果朝廷真的减少东江镇的粮饷,东江镇必定无法供养数万将士,以及数量更大的将士家属。
当然,也有人说毛文龙把大量钱粮用来结交京中权贵,每年按时贿赂这些人。若是朝廷减了毛文龙的钱粮,毛文龙就会无法贿赂权贵而失去靠山。
无论是哪种情况,总之不甘束手待毙的毛文龙指使东江镇士兵到登莱劫掠,制造兵变的声势给朝廷施压是完全有可能的。
去年十一月,毛文龙就带兵登陆登莱向朝廷示威没有受到什么处罚,今年进一步纵兵劫掠,这是胆子大了啊。
呵呵,怪不得袁崇焕把毛文龙给杀了,是怕闹出更大的乱子来吧?
后世网上有人说毛文龙该杀,有人说不该杀,哥也不知道谁说得对,所以哥也尽量不掺合他们这些烂事。
但是你毛文龙要惹到哥,哥也不能毫无反应。
他又问周有田:“王把总是从哪里得知这里肥羊的情况的?”
周有田苦着脸说:“这个就不知道了。王把总说他也是听毛将军说的。”
见再问不出什么来,刘多宝让人把周有田带回去,又把其他几个俘虏轮流带来询问。这些俘虏说的和周有田的交代基本一致,看来他们都没有撒谎。
刘锦奎是柳湾村唯一和东江镇有瓜葛的人,听了俘虏的供述,刘多宝很怀疑是他往皮岛贩卖货物时得罪了毛有德。
前几天浮山寨的千户买了两盏提灯和几块玻璃,今天刘锦奎亲自去送货了。他刚刚回来就听说自己儿子正指挥护卫队和东江兵打起来了,也顾不得喘口气就提了把大刀心急火燎跑了过来。
刘多宝一见他就问他是不是在皮岛得罪了毛有德,他却是一头雾水。
“那个叫毛有德的,我在皮岛的时候连认得都不认得,更不要说得罪他,值得他专门派人来抢我吗?”
既然不是老爹得罪了毛有德,那么此事必然另有蹊跷了。
刘多宝见此事暂时理不出头绪也就不再过多纠结,而是考虑起另一个问题。
既然这次抢劫行动可能是毛文龙指使的,那么如果这队东江兵挨了打的消息传回东江镇,毛文龙是否会派兵来报复呢?
在这个毛文龙向朝廷示威的时候,这种情况不能不防啊。
刘多宝把自己的担心对刘锦奎和刚赶过来的张老实一说,两人都是有些着慌。
“这可怎么办?”
刘多宝冷冷说道:“如今只有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些东江兵的船也抢过来。”
“他们没有了船,便不能顺利回东江镇报信。毛文龙一再挑衅朝廷,如今的皇帝是个刻薄性子,很快就会收拾他。咱们只要拖一两个月,就没事了。”
张老实一拍大腿:“那得赶快!若是晚了,那些跑掉的东江兵跑回了女姑口,他们肯定就出海了。”
刘多宝说:“正是这个道理。我立刻就带护卫队去女姑口。”
护卫队除了几个受轻伤的小伙伴被留下外,其余人再次被集合起来。
为了尽快赶到女姑口,刘多宝下令把鸟铳和佛郎机都留下,每人只带一把刀和三支标枪,点燃火把急行军奔向女姑口。
后半夜时队伍到达女姑口外,远远就可以听到镇里的狗依然在不时吠叫。显然这个夜晚并不平静。
刘多宝很担心那些跑掉的东江兵已经回到女姑口,他们乘坐的那条船已经起锚跑掉。
去柳湾村送信的那个渔民潜入镇里侦查一番回来,便带回来了赵二郎。赵二郎说东江镇的那两条船还在,船上的东江兵根本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更没有作任何防备。
看来那些跑掉的东江兵因为不熟悉地理,在黑夜里迷失道路了。
刘多宝立刻询问镇里东江兵的情况。赵二郎说白天时东江兵不但抢了财货,还抢了一艘大船,现在他们把这艘船与自己的船靠在一起,准备明天带走。
留在女姑口的近二十个东江兵都留在船上,除了看着抢来的财货,在那艘抢到的船上也有人看着强征来的水手。
刘多宝担心夜长梦多,准备马上就突袭码头。赵二郎马上表示自己愿为前驱。
于是刘多宝和赵二郎商议了一下,决定由赵二郎再去找些渔民和水手,悄悄潜到被抢的船下面潜伏,然后护卫队冲上码头吸引东江兵注意力,赵二郎便趁机发动。
商议已定,赵二郎再次潜回镇里召集了十几个精壮汉子来与刘多宝在海边会和。
通过桅杆顶上挂着的风灯,隐约可以看到港口里三艘靠在一起的船。赵二郎指着那里说:“就是那些船了。一会儿我就带人下水。你估摸着一顿饭功夫就冲出去。”
刘多宝表示收到后,赵二郎等人便脱了外面衣服,只穿一件裤衩,每人叼着一把刀子走进仍然寒冷的海水,无声无息地游向码头。
刘多宝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小伙伴们再次打起火把冲向码头。
立时镇里狗吠不断,火光映天,守在船上的东江兵马上被惊动了。
几个东江兵伸长脖子看向镇里:“是王把总他们回来了?他们怎么大半夜的还跑回来?”
“怎么看着不像呢?”
不多时,他们终于确定从镇里出来的队伍并非同袍,而是另一支军队。
见这支军队正在冲向码头,东江兵们预感到情况不妙,发一声喊取了弓箭火铳准备厮杀。
何大壮再一次举起铜皮喇叭。
“船上的东江兵听好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投降……”
这啥意思?
东江兵们大眼瞪小眼。
就在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码头上的时候,十几个脑袋从船下面的水里冒了出来。
赵二郎对众人一挥手,然后率先攀上锚索,毫无声息地向上爬去。他翻过船舷落在甲板上的声音也被东江兵的喊叫声和火铳发射声完全掩盖。
上船之后,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蹲在船舷的阴影里观察船上的情况。
这艘船上看押水手的五个东江兵此时都聚集在朝向码头的船舷旁,完全没有注意船上的动静。
等到又上来几个渔民,赵二郎才指了指那五个东江兵。然后就带领四个渔民轻轻走到毫无察觉的东江兵身后。
他们有的用刀子在东江兵脖子上一抹,有的把刀子插进了东江兵的后腰,五个东江兵立时了账。
其余的东江兵都在应付码头上冲过来的护卫队,谁也没有想到有人从背后袭击,没有一个回头看一眼。
等十几个渔民和水手都聚拢在船舷旁,赵二郎再次一挥手,众人大喊一声跳过船舷落在东江兵的船上。
东江兵这才察觉遭到偷袭,但已经晚了,有人还在懵懂之中就被一刀捅翻,转眼之间这些东江兵就倒下七八个。
剩下的东江兵连忙回身与赵二郎等人搏斗,但他们手里拿的大多是火铳和弓箭,在这种贴身肉搏时根本就没有用处。
赵二郎等人挥刀乱捅,用不多时除了四个跪地投降的,其余东江兵就全部死在他们刀下。
刘多宝来到码头时仔细观察被缴获的东江战船,发现两艘船的形状都有些眼熟,而且至少八成新。
刘锦奎也算是见多识广,立刻就认出了这船的形制。
“这两艘是鸟船。据说是折江那边的形制,走南北两洋都没有问题。这船每艘得有两三百料吧?”
呵呵,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