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命悬
“佐伊,虎丸,断后!”情急之下,森可隆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高声下令队伍最后的两个卫士留下断后!那两人也毫不含糊,二话不说就反身杀向了数百追兵!十河一存轻蔑地看了这两个人一眼,将身体猛地一摇,双手骤然使劲,把方天画戟凭空舞出了一个枪花,直接击中了马上的两人!
不过,他们的抵抗逼迫着十河一存微微减了一下速度,给雨秋平争取了微不足道的一点时间。
然而,就是利用这点时间,森可隆带着雨秋平和剩下几个卫士策马向左边的小路上跑去。他趁着转弯后被树木遮蔽视野的那个瞬间,猛地把自己的坐下马靠近雨秋平,随后翻身从自己的马上跳到了雨秋平的马上,又把雨秋平向自己的马上推去!雨秋平虽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全屏本能地一个侧身一坐,骑到了森可隆的马上!一个不稳,险些摔下马去,只得抱着马脖子才维持住平衡,调整了双腿的姿势!
“可隆!你这是!”等雨秋平终于坐好了,才意识到森可隆想干什么!森可隆自己换到了雨秋平的白马上,想要作为雨秋平的替身把追兵引开!
“在下要去见父亲了。”森可隆故作镇定地朝着雨秋平微笑了一下,“当年父亲能做到的事情!在下也能做到!”
“可隆!”雨秋平闻言双目尽赤,泪水险些从眼眶里涌出!当年森可成就是为了救雨秋平而以身诱敌,他将儿子托付给自己,没想到森可隆也要…
“走!”森可隆狠狠地一推雨秋平,将他向另一侧推去,只有朝比奈松千代一个人跟着雨秋平向左边的岔路逃走。而森可隆自己则带着另外两个侍卫,向着右边的岔路跑去!
雨秋平的泪水在颠簸的马背上飞散开来,他扭头望去,却发现森可隆已经消失在了道路的那一侧。随之而来出现在视线内的,是拐过弯来的十河一存和身后的旗本武士!
“骑白马的是雨秋平!”十河一存看都没看雨秋平这边一眼,用方天画戟朝着森可隆的方向一指,径直向右边冲了过去!
森可隆听着背后的呼喊声,只觉得心下大定。那一刻,一路逃亡的紧张和焦虑反而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底的平静和释然。他听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重,自己的心跳反而越来越轻。因为自己已经尽到了责任,即将拥有一个武士最好的归宿——马革裹尸。
父亲在死前,想必也是这样的感受吧。
背后连续传来了两声惨叫,自己身后的那两个部下被十河一存随意两下就给斩下马去。森可隆从容迎接着宿命的到来,可是在最后关头却仍然忍不住想看一眼,那个如此勇猛的鬼十河到底长什么样。
还没来得及扭头,耳畔突然风声一响。他全屏本能地用武士刀去格挡,只见方天画戟一个横劈朝着自己的身体斩来。握着武士刀的双手在接触的瞬间就被巨大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刀背被径直撞向了身上的具足,将他连刀给打下马去。侧击的力道加上马匹的速度,把森可隆旋转着甩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在了一个树干上,鲜血从嘴中喷涌而出。
下一刻,下颚就传来冰凉的触感——不过痛感并没有随之传来,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把自己的下巴往上抬的力道。森可隆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发现十河一存正骑在马上,用方天画戟的小戟将自己的头给抬了起来,凝视着自己的面容。
“追错人了,不是雨秋红叶。”十河一存冷哼了一声,狠狠地摇了摇头,“是个替死的卫士,有胆气。”
森可隆望着十河一存的双眸,有些得意地在嘴角挤出了一个笑容,随后闭上了眼。然而,他预料的那个方天画戟刺入喉结的动作却迟迟没有到来。片刻后,连下颚处冰凉的触感也消失不见了。他诧异地再次睁开眼,发现十河一存已经把方天画戟抬了起来,在他的发髻上轻轻拍了拍,用欣赏的眼神望了自己最后一眼。
那神态,像极了一个细嗅蔷薇的赏花女子。
“走!”十河一存一收方天画戟,带着部下们向另一条路追去,“雨秋红叶跑不远的!给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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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赶紧想办法找条河!往河里走!”朝比奈松千代跟在雨秋平身侧高声道,“我们这样跑,一路的马蹄印清清楚楚,还是会被追上来的!找条河!在河里跑一段,找个地方上岸,他们就看不到马蹄印了!”
“好。”雨秋平点了点头,开始四处搜寻河流的踪迹。不一会,他们就知道了一条小溪。雨秋平和朝比奈松千代立刻策马踏入溪流中,沿着小溪跑了好长一段,才在溪流的另一侧登岸。
“总算安全了。”朝比奈松千代长舒了一口气,“这下看他们还怎么追!”
然而,话音未落,身后却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咆哮声。
“别让雨秋红叶跑了!”
远远看到两个人影的十河一存兴奋地高呼,引着追兵们再次冲了上来。雨秋平只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自己特意跑进河里,到底是怎么给追上来的!
“果然往河里跑了。”十河一存用蔑视的眼神看了一眼雨秋平,“把人分成两队直接沿着小溪两岸追来,我看你从哪里上岸?”
雨秋平和朝比奈松千代的马术都谈不上好,眼见着就要被追兵给再次追上了!万般危急之下,朝比奈松千代忽然一勒马缰停住了马匹,随后翻身下马,雨秋平都没反应过来!
当他扭身去看时,只看到朝比奈松千代狠狠地把刀捅进了马匹的屁股,随后便连蹦带跳地钻入了旁边的灌木丛里。吃不住痛的马匹在狭窄的山路上发狂,哀嚎着不断跳来跳去,把身后的追兵给挡在了那里!
“殿下,快跑!”灌木丛里传来了朝比奈松千代的高喊声,雨秋平顾不得别的,只得孤身一人继续策马向前面逃去。
然而,那匹马终究挡不了追兵太久,身后的人又再次追了上来。雨秋平借着转弯的机会回头瞄了一眼,发现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厉鬼般的十河一存!而在他的身后,空了好长一段,才能看到他的旗本武士。看来不仅是雨秋平的马术比不过十河一存,他的部下也根本跟不上他。
可是该怎么办!雨秋平此刻已经急得手足无措,身边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下了!他还能指望谁!只能靠自己了啊!
雨秋平屏气凝神,将全身上下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操控马匹上。双腿有节奏地夹着马腹,左手拿着马鞭一下一下抽着马屁股,右手操控着马缰。身体微微拱起,随着马匹四蹄落地又腾起的节奏而改变身体的姿态,眼睛则一刻不离前方的道路。
然而,即使他已经拼劲全力提高马速,却依旧不是十河一存的对手,两人的差距正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缩小。用不了多久,雨秋平就会被十河一存追上,一刀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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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雨秋平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身后的追兵队伍却忽然发生了混乱。不断有惨叫声和打斗声传来,雨秋平几次回头,都看到有的追兵被直接打下山崖或是打到另一侧的灌木丛里。十河一存显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向,在雨秋平回头看的时候也回头看去。
只看到一个一身黑甲的骑士,挥舞着一把巨大的长枪,愣生生从十河家的追兵队伍里杀了出来。他浑身的衣甲都染上了血迹,连坐下马的鬃毛都被血水弄得湿漉漉的,马蹄印上也是鲜血的痕迹。雨秋平在跃上一处高坡时,刚好有了一个可以看到后方山路的角度。只见蜿蜒漫长的山路上,横七八竖倒着不少十河家骑兵的尸体和无数伤兵,他们的鲜血汇聚成了一条血色小溪,沿着山路缓缓向下淌去。而那些没有被杀死的十河家骑兵,则正奋力地在这条血色小溪里逆流而上,试图追上并阻拦那个杀上来的武士,却无能为力地被那个武士甩在背后。
那个武士,从后面追上了追兵的队伍,一路顺着追兵的队伍杀了上来,一直杀到了这里,竟然没有人能够阻拦!
他不是别人,正是那有着“天下武勇有一石,平八郎独占八斗”之誉的本多忠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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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竟有如斯猛将。”
十河一存望着那个从自己的队伍里硬生生杀出来,直奔自己和雨秋平冲来的本多忠胜,不由得感叹道:“武家之风,得以传续。”
十河一存看了一眼本多忠胜与自己的距离和自己与雨秋平的距离,粗略估算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随后,他将方天画戟换了只手,夹在了握着马缰的左手的腋下,右手则向怀中摸去。
“殿下!小心!”本多忠胜见状,立刻意识到了十河一存要干什么,拼劲全力地对着雨秋平狂吼道。
雨秋平听到本多忠胜的大吼,惊慌地回过头,发现十河一存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肋差,抡圆了胳膊,朝着雨秋平甩来。千钧一发之际,雨秋平猛地一个后仰,将身体几乎平躺在了马背上。下一瞬,就看到一把肋差旋转着贴着雨秋平的额头飞过,甚至切断了雨秋平的几根乱发,耳边呼呼的风声惊起了雨秋平一身冷汗。
雨秋平心中暗自侥幸之时,坐下马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哀鸣。
原来那把肋差,虽然没有扔中躺下的雨秋平,却径直插入了雨秋平坐下马的脖颈,顿时马脖子上血流如注。马儿哀嚎了一声,无力地跪倒在地,把马背上没来得及调整姿势的雨秋平给径直甩了出去。雨秋平措手不及,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连着滚了好几圈,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喘不上气,一下子缓不过劲来,几乎昏死过去。
身后的十河一存拍马赶到,高高扬起方天画戟就要向雨秋平砍去。本多忠胜拼劲全力地向前冲刺,却仍然赶不到,只得徒劳地把手里的蜻蛉切向前甩去,却被发现了的十河一存反手抽出腰间武士刀一挡,给打飞在了地上。
“殿下!!!”
本多忠胜近乎绝望地咆哮道,眼睁睁地看着十河一存将方天画戟举到了最高点,随后向下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