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然后呢?”图里努斯小小的眼睛里闪着大大的好奇,问道。
普洛契勒斯摊了摊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们就顺利到达了罗德岛。”
“啊?那拜师呢?”
“拜师嘛,米隆收我做了徒弟,而恺撒则成了他的儿子雄辩大师阿波洛尼奥斯的弟子。”
“阿勒?为啥?”
“米隆说——恺撒不适合学习他的剑术,更适合去学习阿波洛尼奥斯的辩论术。”普洛契勒斯若有所思地这么说道,思绪又回到了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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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撒和普洛契勒斯终于到达了罗德岛,见到了米隆。
然而和他们想象的有些不同,米隆是个穿着打扮都很随意的糟老头子,当他们见到米隆时,他手里拿着一把雕刻刀正在雕刻一个石像。
“您就是米隆大师?”恺撒尊敬地鞠了躬问道。
米隆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石像,手里的雕刻刀雄健有力地在其上勾勒着形象。
普洛契勒斯尴尬地看了看恺撒又看了看米隆,恺撒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站在一旁,普洛契勒斯也只好乖乖站着不动。
日影渐长,夕阳西斜,米隆终于完成了雕塑,那是一尊目光有神的老鹰,双目似乎能够看穿一切。
米隆终于转过了身子,他苍老的面容上布满了皱纹,在皱纹与皱纹之间埋藏着深深的神秘,双眼似乎能读懂人心,米隆看着恺撒说:“世上有两种剑,一种是剑客之剑,以一敌百,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一种是王者之剑,以山川地势为刃,以百万军队为锋,以纵横谋策为脊。你想学那种?”
“王者之剑。”恺撒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米隆点了点头,于是往不远处那个木屋里喊了一声:“阿波洛尼奥斯!”
一个中年男人闻声从屋中探出头来,米隆对他勾了勾手让他过来,于是男人跑了过来。
“你不适合学习我的剑术。这是我的儿子阿波洛尼奥斯,精通辩论术,在希腊也算负有盛名,你就跟着他学习吧。”米隆说完就不再看恺撒而是看向普洛契勒斯说道:“至于你,你要是愿意跟着我学,你就留下来学几年,要是不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米隆话没说完,普洛契勒斯就连忙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答应。
米隆慈祥地笑了笑,然后恺撒和普洛契勒斯就分别开始了自己的学习。
恺撒在一年后学成回到罗马,而普洛契勒斯则在足足五年后才回去,后来两人一直通过信件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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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我有点弄不明白诶,为什么米隆说恺撒不适合学习他的剑术啊?”图里努斯歪着头问道。
“大概——”普洛契勒斯意味深长地看向壁炉里劈里啪啦的火焰,刚要说话,就在这时,一声“报告”传来。
一个士兵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恺撒将军的信件。”
“哦,放桌上吧。”普洛契勒斯说道,于是士兵点了点头照做,然后出去了。
“喂喂喂,那你在米隆那里学了啥绝世神功啊?”图里努斯被这么一打断,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提问,又兴致盎然地换了个话题。
“哦,也没学啥,就是跟着他刻雕像。”普洛契勒斯一笑。
“诶???”
“米隆从始至终只教了我一句话:用剑之道,在于精神合一,以静制动,不动则已,动则一剑毙命,滴血不沾,白衣不染。”
“哦——”图里努斯挠了挠头,也没听懂他说的啥,普洛契勒斯只好憨憨一笑然后站了起来说道:“我去方便一下,等会就回来,你坐着别乱跑。”
图里努斯乖乖地点着头,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
等普洛契勒斯走后,图里努斯偷偷摸摸地跑到了桌子旁,把那封给恺撒的信拿了起来,然后犹豫不定地在拆和不拆之间徘徊。
“算了,反正恺撒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图里努斯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然后拆开了信封……
他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越来越苍白,站立不稳,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被人从悬崖上推了下去一般,信从手里落在了地上。
普洛契勒斯刚好这时回来,看到踉跄着要跌倒的图里努斯连忙扶住他,同时诧异地捡起了地上的信封。
“致恺撒总督:很抱歉向您报告这个噩耗,您的外甥女婿——马其顿地区总督盖乌斯·屋大维乌斯在今年三月初因战伤中毒而死,于三月中旬才因公事被发现死于家中,屋大维乌斯总督将于此月最后一天举行葬礼,请您参与。望节哀顺变。元老院致上。”
普洛契勒斯一阵沉默,然后突然听到图里努斯失神地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爸爸明明那么厉害,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我要去找爸爸!”
然后图里努斯咬着牙,双眼发红一下子猛冲了出去。
普洛契勒斯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头,恨不得以死谢罪,但是目前情况紧急,得先把这个小家伙追回来再说。
于是普洛契勒斯也连忙跑了出去,没想刚好撞到了回来的恺撒。
“怎么了?这么着急?我看图里努斯跑了出去,吵架了?”恺撒诧异地问道。
“哎呀,你怎么不抓住他!麻烦大了!”普洛契勒斯跺了跺脚,然后把手里的信塞给恺撒,说了句“你自己看吧”就立刻继续去追图里努斯。
恺撒迷惑地看着普洛契勒斯跑远,然后看向手中的信,瞬间大惊失色,连忙随手甩开信往出跑,出去的时候恰好看到自己的马正悠闲地踩着蹄子,于是一跃上马,追了上去。
普洛契勒斯是资深战士,速度比一般士兵都要快上许多,然而即使是这样,居然还是用了足足两分钟多才追上图里努斯。
他一把将图里努斯拉住。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爸爸!”图里努斯大声喊着,但是显然没用,心中万分焦急,咬了普洛契勒斯的手一口。
“我靠!你小子还咬人!”普洛契勒斯连忙把手抽回来,乘此机会图里努斯又往远跑去。
这时恺撒骑着马追了上来,拿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小石子掷向图里努斯。
那石子破空飞去,竟拉出了风声,瞬间击中图里努斯的背部,他一踉跄,栽倒在了地上。
恺撒于是下了马,和普洛契勒斯一起走到图里努斯旁边。他叹了口气,把图里努斯拉了起来,只见他的鼻子被磕破了,发着青紫,流着红色的血。
“我要去找爸爸!你们别拦着我!走开啊!”图里努斯眼眶发红挣扎着,想挣脱恺撒有力的手,但恺撒死死地抓着他。
“图里努斯,看着我。”
“我要去找爸爸!”
“看着我!”恺撒突然吼了一声,图里努斯被吓得浑身一震,失神落魄地看着他。
“图里努斯,每个人都会死,你爸爸会,我会,你也会,那是迟早的事。每个活着的人,都不仅是在为自己活着,也是在为已逝的人活着,带着你父亲的期许,好好生活下去,才是你应该做的。”恺撒语重心长地说道,看着图里努斯的眼睛,然后轻轻抱住他。
图里努斯终于停止了挣扎,开始轻轻抽泣,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了起来。
此时已经三月下旬,恺撒的军队在冬令营里训练,赫尔维蒂人在穿越汝拉山和罗达纳斯河之间的狭地,春分已过,大地回暖,嫩芽新枝,鸟语花香,春天静悄悄到来,酝酿着一场和风细雨,必将洗浴即将到来的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