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达比蒙达勒预计的还要狂热,粮草尚未就位,就擂鼓进军,亲率一小股部队出发。
町海村往北二十里地,一小片草场
田边蜷缩成一团,把耳朵紧紧贴在地面,这是藤田家的武士老爷给他的神圣任务。只要一听到马蹄声,就立即把怀里的鹧鸪放出去,这是给埋伏在远处的藤田武士的信号。
一天一夜,从地底下传来的马蹄声终于来了,那是乞达的先头部队。田边心跳加速,一松手,憋屈的鹧鸪扑棱棱飞了出去。但还没到飞到树高,一支快箭闪电般切断了鹧鸪的脖子。草原上历练的士兵何其精明,正常的野鸟,早就被惊飞了。在蒙古骑兵的射程之内,不会有任何活物。
田边一惊,担心藤田武士没看到信号,又不敢暴露,胸中的心跳声仿佛要盖过马蹄。几个兵策马朝田边藏身处扑来。田边顾不得了,跳起身,躲到一棵树后面,三支箭已经射到,钉在树的背面。田边撕心裂肺地大喊:
“蛮子来啦!蛮子来啦!”这算是蒙古人听到的第一声欢迎致辞。
几个骑兵默契地从主队分出,从两边包抄大树,大部队丝毫没有受到干扰,速度没有一丁点的迟疑,依然隆隆向前。田边眼前一黑,没有想到自己的战场岁月如此短暂。
土里突然冒出来几个黑衣人,骑兵的马被吓了一跳,前蹄跃起,几枚苦若钉到了骑兵的脑门上,原来是忍者!
就在忍者救下田边的这一刹那,这个勇敢的少年抄起身边的竹竿对着马的心窝刺去。但战马的力量岂是一个小孩可以对抗的。虽然竹尖刺了进去,但马的重量往下是一压,田边被反弹的竹竿一抽,昏死倒地。这几个骑兵被忍者打下马,抽出弯刀背靠背结阵。埋伏在周围的武士已经冲了过来。
已经跑出去很远的骑兵主力,仿佛脑后长了眼睛,看到日本主力暴露了,整个马队往右拐了个漂亮的大弯,掉头来反包围武士。
这是一场恶战!
一个忍者摸出一个信号弹,在腿上一摩擦,往高空一扔。躲藏在高树里面的弓箭手,立即向骑兵骑兵队射过来,只有几个蒙古骑兵被射下马。其余人同步侧翻,躲到马的内侧,同时加鞭,马队围绕忍者开始回旋,队列精准,组成一个匀速旋转的包围圈,弓箭手再也射不到圆圈内侧的蒙古人了。蒙古人拈弓搭箭,从马后探出身子横握弓把就是一箭,又利落匐下,完全看不到他们是怎么瞄准的。他们对弓箭手埋伏方位的判断极为精准,旋转的圆圈仿佛一个弹鼓,对着弓箭手的方向交替射出箭簇,第一轮就有两个弓箭手应声落地。
武士也没闲着,扑向落马的骑兵。虽然日本人比蒙古人要矮一个头。但疯狂的武士毫不畏惧,一个飞跃袈裟斩。第一个落马的蒙古人从肩膀到腰部被切成两半。剩余的骑兵回转头射杀武士,一箭一个,箭箭封喉。他们的包围圈忽大忽小,在中间的武士和忍者根本够不到他们。几个忍者蹲在地上,从草丛里摸索出一根绳索——绊马索!蒙古人大惊,雨点一样的箭飞过来,其他忍者充当人盾,掩护中间的忍着,均惨死。最后一个忍者忍着剧痛,拼命支起了一根三角形木架,架子的顶端拴着一根细绳,绳子的另一头遥遥栓在树林中某处。细绳随着被扶起的木架,在草丛里腾空了一臂高,就这一臂的高度,来不及躲闪的马蹄就被缠绕住了,一排蒙古骑兵人仰马翻。落马的蒙古士兵不是日本武士的对手,他们刀在武士刀面前直接被砍断。蒙古人没有死战的传统,见势不妙,纷纷逃窜。但马蹄被细绳缠住,几匹马都站不起来。
这时,从树林里又冲出来一批民兵,都是町海村的乡亲,他们手持竹竿和镰刀,大呼小叫地过来割去蒙古士兵的头颅。
乞达和几个随从是唯一逃出升天的。
田边是被蚂蚱咬醒的。他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血色夕阳下,他的伙伴用竹竿挑着一个人头,在癫狂的舞蹈……
整个军队都知道乞达首战失利了。和蒙达勒的反应相反,乞达仿佛被油泼过的火焰,暴跳如雷。此刻,没有人敢接近这个嗜杀的王子。
蒙达勒沉着地推开帐篷门,单膝跪地。
“雄健的王子殿下,请准许我的部队将功赎罪,作为先头部队,去杀掉任何对您不敬的敌人。”
乞达正眯着眼喝马奶酒,冷笑一声:
“蒙达,你可知,隐瞒军情要受什么处分?”
蒙达勒暗暗一惊,没想到王子如此直接,他没想好怎么回答。王子接着质问:
“你明知敌人早已布下埋伏,却故意不告诉大部队,该当何罪啊?”
“报主子,我属下无能,在树林里迷了路,被猎人惊吓跌下山崖,实在是羞于启齿……”
“得了吧!”乞达把杯子一扔,打断他,“你自己说说,你的亲卫斥候上次犯错,是什么时候?”
蒙达勒暗暗捏了把汗:这个王子,看来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蠢。
这时,门外有人求见,进来的是王子的参谋——兀速台。
兀速台除了拥有一个辽国的姓,从内而外却比蒙古人还蒙古人,他对蒙古人的忠心无人可比,乞达无比信赖他。就算是蒙达勒偷偷养着的那些汉人幕僚,全部人加起来,其狡诈和智谋也远远比不上兀速台。
“雄健的王子殿下,还有威猛的达勒督统,晚上好。”兀速台皮笑肉不笑地鞠了一躬。
“尊贵的老师,您来的正好,达勒刚刚说,他的斥候晕船太严重,连马也不会骑了,居然跌死了。”言毕哈哈一笑。
气氛稍有缓和,蒙达勒松了一口气。
“王子殿下,谚语说,不喂血的刀会迟钝,我觉得达勒将军是因为久未上沙场,刀有点锈了吧?”
兀速台接着说:
“蒙达勒将军求战心切,何不让他打个先锋,让他的部队尝尝血的滋味?”
“在下正有此意!”蒙达赶忙接口。
“殿下,小的得报,往北两天的路程,正躲藏着此地的一个倭人头目,好像叫藤田什么……”
兀速台把那张刻满阴谋的脸转向蒙达勒:
“不知达勒督统,这点倭人够不够喂刀呢?”
“着令!命右军先发,十日内攻打藤田堡垒,不得有误!”王子马上接口宣布。
蒙达勒气得牙根发痒,但不好发作:
“禀告王子和军师,我的战马和回回炮还没抵达,等攻城部队就位,我一定助王子踏平日本!”
“诶——”兀速台打断达勒:“你不也说了,你的部队久未战斗,都不会骑马了吗?这攻克日本第一城的大功,可是王子殿下赏给你的大礼啊!”
话已至此,再争辩也无用。蒙达勒领命出营,校点了人马:计有骑兵50,战马70,步兵100多,另有金兵100,汉奴船工300多。重盾重甲只够蒙古步兵的,降兵只能用木枪,数量还不够。最重要的粮草还没到,现在的只勉强够两天,这分明是要右军先去送死。蒙达勒紧锁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