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信长挑一个他最不想过的年,毫无疑问就是元龟元年(1570年),这一年甚至比天正六年还让他难受。
事实上,人生本来就不可能一帆风顺,伟人都说过:“一帆风顺是不能磨炼人的。”
在这一年里信长尽管遇到了很多困难,但也磨砺了信长的心智,这一年信长清楚的知晓了何为大失败,而这正是他三十七年以来第一次体会过的。
元龟元年(1570年)三月,足利义昭在京都举行了盛大的能剧表演,邀请全国各大名前来观看,信长和他邻居德川家康也在受邀之列。
此时的信长刚从伊势战场回国,又到了养老的时节,面对足利义昭的邀请,信长兴致勃勃的来到了二条御所。
在那里他见到了好几年没见到现在已经改名字的德川家康。
“竹千代!是我,吉法师呀!”在二条御所门口,信长隔老远对着德川家康打招呼。
“呀!吉法师公子!”德川家康看到他也连忙扒开家臣们的簇拥来到信长的面前,他们算算已经有七八年未见了。
“京都是个好地方呀!”信长赞叹道:“三河那种乡下不会有如此风景的吧!哈哈哈!”
信长又开始毒舌了。
对于信长这样的话语德川家康已经有了抗体,他表示京都不愧是大城市,就是繁华,比三河繁华多了。
“不过,我们三河武士的忠诚心,可是比京都人好多了呀!”德川家康最后向信长夸耀道他的家臣:“那样奢靡的生活容易腐化人的心智,不是吗?”
“哈哈哈!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信长这时拉着德川家康的手亲切的说道:“来吧,三河亲家,让我们一起去拜见将军吧!”
说罢,信长便和德川家康还有他们的一众家臣们进去拜见足利义昭了。
足利义昭会见他们之后,就安排家臣带领信长他们前往能剧大舞台欣赏能剧。
能剧大舞台就类似刘老根大舞台,主要以表演戏剧为主,比如信长最爱跳的敦盛,那也属于能剧的一种,信长是比较喜欢观看这样的东西的。
“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呜哈哈哈!其得一生者,岂有不灭乎?!”
在能剧的舞台上,艺人们又表演起敦盛舞,他们的步伐站位都是顶级演员的水准。
坐在下面的信长一直和德川家康唠嗑,从你儿媳妇真棒(德姬)到你夫人(筑山夫人)真虎,从农民起义到骏河攻略,信长都挨个询问。
他是真的很关心德川家康,因为接下来的一件事信长必须请求他的帮忙。
“竹千代呀!正如上面说的“人生五十年”,人的一生真的是很短暂呐!今年我已经三十七岁了。”信长感慨的说道:“但是如今天下依旧纷纷扰扰,如果我只能活五十岁的话,那就得在今年抓紧时间为平定天下而奔走。”
“殿下,您一定会高寿的,而且您刚取得伊势,近畿地区也相对和平,只需要再修养生息几年,想平定天下并非难事呀。”
“你也开始学他们说话了吗哈哈哈,竹千代呀,人的一生注定是忙忙碌碌的,现在反对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可知道若狭的武藏家一直以来都和我对着干?”
“若狭的武藏家吗?原来如此……您是想要讨伐他们吗?”
“是的,三河亲家,我需要你的帮助,在观赏完能剧之后,你就和我一起去讨伐若狭吧!”
信长的这句话声音很大,在下面的很多人都听见了。
仿佛就像故意说给他们听的一样。
就在此时,德川家康起身吩咐道他的家臣们:他要和信长一起讨论些军机大事,等会再回来看戏,让家臣们不要担心。说完,他就和信长离开了能剧会场。
他俩走之后,会场的家臣们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天呐!信长要进攻若狭了吗?”
“他才从伊势战场抽身半年不到呀!”
“德川家也要被拉进这场战斗中吗?”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舞台上精彩的能剧此刻已经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力,演员们看着台下人们不捧场也只能无奈的叹着气。
就在能剧舞台不远处的一间房子里,信长和德川家康屏退了众人,开始密谈,当然了别人都以为他们是在谈攻打若狭的相关事项。
“殿下,这下您可以说出您的计划了。”
看来德川家康早就知道,信长攻打若狭只是一个幌子,是为了说给那帮家臣们听的。
因为区区一个武藏家,根本不需要他和信长两个人出手。
“竹千代,和你说话总是让人感到愉快。”信长笑着说:“你可知道年初越前大名朝仓义景给将军送了一封信,里面是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呀!”
“哦?义景大人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我觊觎将军之位,不得其位便开始夺将军之权,还说我比平清盛更恶百倍。”信长愤愤的说道:“笑话,平清盛做到太政大臣,我什么官职都没要,朝仓义景这人居然将我和他相提并论。”
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此刻信长认为朝仓义景就是这样狐媚将军的角色。
“原来如此,您是想攻打越前呀!”德川家康托着下巴说道。
“没错!朝仓义景一直以来都瞧不起我,当初足利义昭在他那里的时候他没能上洛,我成功上洛之后便对我一直抱有敌意,这难道不是嫉妒心作祟吗?我已经下定决心讨伐他了。”
“让我听听您的计划吧!”德川家康一脸认真的询问道。
“三河亲家,你先行离开京都,回到你的滨松城待命,至于我则派人去堺港以购买茶具为名迷惑近畿势力。到下个月,如果上杉谦信和武田信玄有所行动,那么也证明越前越后的积雪已经融化,那时候你就先到近江的坂本城待命,我的家臣森可成会好好招待你们,等到我从京都到达坂本城我们就一起出发,目标是越前的金崎城!”
信长的计划可以说还是一如既往的神速模式,也加了些惯用的迷惑敌人的套路,而面对道路不熟悉的问题,他也想到了用上杉谦信的行动来测量出兵的时机。
“可是您不是和近江浅井家有过约定,不可擅自攻打朝仓家吗?”德川家康不解的问道。
想当初信长前往浅井家让他们借路的时候,就曾经向浅井父子保证,绝不擅自攻打朝仓家,因为朝仓家是浅井家的恩人,两家同盟多年,可谓是休戚与共的关系。
“约定?难道说你让我攻打朝仓的时候给浅井家商量一下吗?三河亲家,你怎么这么愚蠢啊!如果我给浅井家说了我的计划,他们一定会阻止我的,说不定还会给朝仓义景通风报信,这样的话我迷惑众人的举动又有何意义呢?”
听了这话,德川家康又把头托在手背上仔细思索,半晌过后他终于答应:
“那么,我就先行一步回滨松城了,让我们在坂本城再见吧!请您保重。”
“好!你的祝愿我已铭记于心,三河亲家,请!”说着,信长便彬彬有礼的把德川家康送回能剧大舞台现场,而他并没有回去。
通过这次会谈,信长成功的让德川家康跟自己讨伐朝仓义景,无疑增加了讨伐军的军事实力,由于守家的问题这次不能调动上次八万人的军队,但是有了德川家康的加入,三万人的队伍还是搞得出来的。
四月一日,信长派丹羽长秀和松井友闲骑着驮着金袋的马前往堺港购买名器,他们在堺港玩起了疯狂购物的模式,周围的人见到他们这样都笑道:
“信长公还真是个很解风流的人呀,他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
“哈哈哈,他的家臣们买的东西好多都不值钱呀,他们还当宝一样。”
“若是信长公想要玩这些名器,那老夫还是能帮忙指点他一下的!”
近畿的人们都认为,信长受到京都奢靡浮华氛围的侵蚀了,已经沉醉于名器之中。
但信长一直都在等待东边的消息,买名器只是障眼法而已,对于他来说上杉谦信和武田信玄的行动才是重点。
四月中旬,消息终于传来,北条氏政的弟弟氏秀成了上杉谦信的养子,从小田原城来到越后,稍后谦信也有了行动,将武田信玄从沼田城请到他那边去。
既然上杉谦信能够出来,那说明越前越后的积雪都已经融化了。
时机已到!
四月十八日,德川家康以看够了京师春景为由回到了滨松城,而二十日信长也从京都出发准备前往岐阜城。
“信长公回去了呀?!”
“下次再来京都教他玩名器吧!”
“我可听说信长公准备攻打若狭呀!他一定是回岐阜准备作战了。”
京都的人们在信长走后又开始议论起来,这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然而信长并没有回到岐阜城,而是到了近江的坂本城和德川家康汇合,二十二日,信长带领德川军和织田军从佐川朝若狭前进,二十三日前先锋部队越过国境线,进入越前的敦贺郡。
这时北国的人们才恍然大悟。
“原来信长要攻打越前呀!”
看着这浩浩荡荡的三万人军队,北国的人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们都身穿着华丽军装,用着长长的红枪和红色铠甲,信长也穿着南蛮的火红色披风,整个队伍看上去十分显眼,气势也十分壮大。
此时距离信长从京都离开的时间还不到一周,织田军和德川军就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越前。四月二十五日,信长在手筒山山麓驻扎,在他的面前是朝仓景桓驻守的金崎城,过了金崎城就是木芽岭,也就是说只要打下金崎城就可以直捣一乘谷的朝仓义景了。
本阵里,信长看着自己的部下们大声的宣布命令:
“织田家的将士们!此次我们和德川军一起进攻朝仓家,一定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朝仓义景只会在一乘谷指点江山,而他根本不知道天下就是你们这帮勇士打下来的!他不亲临现场,却天天热衷于茶道,他认为天下就是谈笑间取得的,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朝仓宗滴的兵法书让他脑子都发晕了呀!让我们好好教导他什么叫作战吧!两天之后,等我们的军备到齐,我们就攻打朝仓景桓的金崎城!在那之后,我们便直捣越前的一乘谷城!”
“是!是!是!”
将领们都从内心深处发出了怒吼,他们的战意被信长轻而易举的勾了出来,朝仓义景那个家里蹲怎么会懂在外搏杀的辛苦,这样的大名早就应该领便当了!
四月二十七日,信长向全军发布了冲锋的命令,面临信长如此神速的攻击,朝仓景桓的金崎城危在旦夕。
就在进攻金崎城的时候,信长的心里却隐隐约约的感到不安,他老是觉得自己的心咚咚直跳,像是不在自己的胸腔一般,以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人在遇到危险之前是会有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