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务必收下这些布匹,明年我家主君与阁下切磋战技的时候能用的上。”
那位越后来的上杉家使者委婉的说道。
在安土城四楼的会议室里,当信长得知谦信要对他用兵这个消息后,很礼貌的将越后的使者送出了安土城,也安心的收下了那两千匹越后布。
如今石山本愿寺未破,谦信又要起兵,局势又开始变得不利。信长明白,谦信既然能做这样的决定,就说明北条已经或是将要和上杉家和睦,因此谦信才能不担心后顾之忧。
当然,这是建立在谦信准备上洛的前提上,要是谦信只想解决越前加贺能登的事,也不必过分自己吓自己。
那谦信到底想不想上洛呢?从竹中半兵卫的分析来看由于越后到京都的战线也过长,上杉谦信是不会上洛的,因为拖不起。而信长认为上杉谦信既然可以进入飞弹国,如果走美浓道路的话,那也可以通过美浓方向控制京都,因此不能不考虑这种可能性。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上杉谦信已经是将军那边的人了。不过这也不能怪谦信,信长并没有采取什么实际性的措施防止和谦信敌对,他一直以来的行为都是在防御谦信,可以说一开始信长就把谦信当成了敌人。
一个是信奉佛法拯救苍生的“比沙门天”,一个是火烧比叡山等众多寺庙的“第六天魔王”,现在这世上名声最响亮的两位大名就要开始为各自的信念而战了。
安土城的信长在这一年立马开始积极备战,他下令前田利家游走于北近江、越前,协助猴子和柴田胜家(主要是胜家)处理国政,同时信长也传去消息:今年要整备物资,准备来年应付上杉家的入侵。
越前、越中、加贺、能登,上杉谦信首要的战场便是这四国,当然也有可能从飞弹而来,不过信长认为那样的几率比较小。
收到信长的指示后,猴子和柴田胜家开始共同应对可能到来的威机,唇亡齿寒,这两位老哥就像当年的浅井长政和朝仓义景一样,开始抱团取暖。
同时信长命令家督信忠,让他脾气好点,别冲动做事,对于尾张、美浓国内的反对派势力要怀柔以待,这一两年不要乱搞,尤其需要提防北边的飞弹,至于武田家,只要搞好例行的看护就行了。
信忠是个很老实的孩子,在织田家臣中的口碑也不错,所谓的“国内反对势力”其实反的是信长,信忠是信长的大儿子,自然也要为父背锅。接到信长的命令后,他立马遵照执行,着重提放着飞弹方面的消息。
紧接着信长告诉远江的德川家康,让他注意东边小田原城的最新动态,一有大事马上来通知他,至于什么算大事也不用我说,以竹千代你的智商,应该能知道我之所想,我之所忧。而家康也表示一定完成任务,替信长站好东边这班岗。
之后信长又马上传令在石山本愿寺啃砖头的佐久间信盛,让他不要松懈对石山的攻势,尽量在今年之内解决,同时他也告诉佐久间信盛,要注意约束手下人的行为,包括那位名气比你大的人。
所谓名气比佐久间信盛大的人,正是松永久秀,就是那个火烧东大寺,战国三枭雄的糟老头子,已经有段时间没出场了。此时的他从属于佐久间信盛的部下,负责对石山本愿寺的部分攻势。
然而就在这里,出了幺蛾子。
佐久间信盛接到命令后马上回复信长,信里面说什么石山虽然难打,但“吾力非自夸,杀龙取头玉”之类的豪言壮语。随后他话锋一转,说松永久秀消极怠工,经常不规律性生病,尤其是在原田直政死了之后病情更加严重,并且随时一副“你们这帮傻子”的眼神看着织田军。
佐久间信盛这样写,实际上是想炫耀下自己的勇武(也不算太炫):你看,石山你都打不下来,我不仅盯住了这么多年,并且带动了如此多的猪队友,你看我的功劳像不像一座长滨城。
但让佐久间信盛意外的是,信长并没有回信。此时的他还不清楚问题的严重性,他还以为信长日理万机,把信件当废纸扔了也不奇怪。
而实际上,信长牢牢的记住了佐久间信盛说的每一句话,而他完全不理解佐久间信盛想表达的真正意思。在信长眼里,什么盯了几年没出事根本算不上功劳,只要你没打下来在我眼里都是不行的,同时他还觉得佐久间信盛借口松永久秀生病来推脱战事责任,实在是无能的表现。
那么多人都按我的部署来了,就你一个人嘴欠?可怜的佐久间信盛怎会想到:信长的思维方式实在与常人有异,他炫耀功劳的书信完全被信长认为是懦夫之言。
这也就为后面他被流放埋下了伏笔。
至于松永久秀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在我看来他确实是真病了,这种病叫“不造反浑身难受病”。
松永久秀这个人,又称“造反专业户”,与他高超的茶具技术相反是他的造反技术很差,造了几次反全都失败。他的要求也不高,大和一国就很好,但信长总是不能满足他的诉求,后来还让原田直政做了大和守护,试图压制他和筒井顺庆。
所以当这一年原田直政死去之后,压抑已久的松永久秀一下子又舒缓了身心,他开始不屑于攻打石山本愿寺,从属于佐久间信盛的他对上级也很不满,而佐久间信盛也拿他没办法,毕竟岁数摆在那里,凑合着过呗,你还能离咋的。
也正是由于原田直政死去,信长纵容,佐久间信盛管不住,松永久秀越来越膨胀,一膨胀他就想放个大炮仗,于是他开始生病。
现在你知道了,他是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之后信长派遣松井友闲(上次给信长买名器的那位)去看望生病的松永久秀,松井友闲和久秀是老相识了,他传达了信长对久秀的关心,并表示织田股份有限公司全体员工不会忘了你(这个逼)。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信长不容许自己的家臣们出什么差错,他慢条斯理的梳理着家臣们的关系,同时也分析着自己的部署,在去年他也做过同样的事,不过那时候上杉谦信还没有和他敌对,石山本愿寺也看起来风雨飘摇。
一时间竟搞成了这个样子。
也许信长不曾后悔和显如上人敌对,但若是当年他没有和显如上人敌对,是否已经取得了天下呢?这种猜想已经成了历史长河里漂浮的枯叶,在水里飘来荡去。
转眼已经到了这年的十一月份。此时在越后,春日山城的上杉谦信正和西边来的使者会面,讨论着明年的部署。
越后四季分明,冬季常有大量积雪。而春日山城却四季如春,在越后寒冷的冬季相对暖和,因此谦信每年冬天若是在外作战,一定会在过年之前回到春日山城赏花,在来年的三四月,他才会再次出兵。
这座居城正是有如此的魅力,才会让谦信对它流连忘返。
这一年谦信已经四十七岁了,但他还是没有放弃饮酒的习惯,他甚至在马上也要喝酒,因此才出现了“马上杯”这种东西,爱喝酒的他,从很早以前就容易头晕脑胀,不过即便是这样,面对在他面前夸夸其谈的将军使者,他也极力控制着自己。
“谦信公,这便是我们的计划。”
“嗯嗯,如果毛利出兵播磨的话,那我进攻越中的速度就得加快了呀!”
“是的,然后我们会挥师东进,谦信公从东边西进,一定能让安土城的信长束手就擒!”
那名将军的使者对这次的信长包围网很有自信,说完豪言壮语之后,使者感觉自己也像谦信一样高大了起来(180)。
此时的谦信听完使者的话后,又拿起来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谦信公呀,少喝点酒吧!大家都很关心你的身体呀!”
“我这一生,就这一个爱好而已,没有酒我还不如死了好呢!”谦信这样说完后,又满满的倒上了一杯。
“你可以找点别的娱乐活动嘛,譬如女色之类的,这个话由我来说可能有些冒犯,但听说您和您的正室至今未有行房之举,外面的人都在传谦信公是位容貌俊美的女子呢!”
“哈哈哈!女子吗?说到女子我想起来信长还女装过吧。听说他的变装连周围的武士都分不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明年的战斗就是所谓“两个女人”的战斗了吗?哈哈哈!”
谦信对于使者的话一点没有恼怒,反而大笑着打趣道。不得不承认,在女装这方面,还是信长比较强。
这时候见到谦信又开始酗酒了,自知无趣的使者便行礼离开了,等使者一走后,上杉谦信就把家臣们叫了进来。
这帮人刚才一直在外面焦急的等待,他们猜想将军的使者这次又会传来什么消息,这关系到明年自己能得到多少钱财,是人生大事。
不一会儿,春日山城的这间会议室就聚集起来了十几位家臣们。
“大伙听着!这次我们要配合将军的行动,但你们也要相信我的战法,这次是与赢了武田家的信长作战,正是考验我们俩战技孰优孰劣的机会,如果你们出了状况,我这即将五十岁的人生就会蒙上污点啦!”
“请主君放心!”上杉家的家臣们都齐声这样说道。
这时候看着跪在下面听话的家臣们,谦信突然想起了他的母亲,他的叔叔,还有那个曾经对他很“好”的哥哥。
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吗?一时间,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了跑马灯一般的场景。他马上摇了摇头,让自己回到了现实。
“好了!我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你们各自下去准备吧,要考虑到这次同织田家的战斗会比以往任何一场战斗都要惨烈的状况!”
听到这话,家臣们都倒吸一口凉气,谦信会这样说,那这场战斗就真是“古来征战几人回”了。杉原常陆就曾经这样说过:“我等追随谦信公时,历大战小战不计其数,其酷烈无可相比者;纵不期生还之恶战,亦未足得一感状。今之战犹如小儿投石打闹,仿佛赏花游山而得褒赏。”由此可见,当时谦信的战法是很残酷的,俗话叫“莽”,但是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莽”。
这样谦信还认为战况可能会比以往的更加惨烈,可见他对信长的重视程度。
随后春日山城很快陷入了寂静,在日升月落了几天之后,城里就洋溢起了过年的氛围。
而近江的安土城中,信长也与城里的市民观看能剧,游山玩水,在日渐繁华的安土城中,信长总是洋溢着笑脸,尽管他的心里相当难受。
这一年,石山本愿寺没搞定,纪伊没搞定,毛利没搞定,东边谦信又要出兵,虽说自己在十一月份获得了正三位的官职,成为了一名内大臣,但对他来说这都是虚名而已。
“上杉谦信,你和武田信玄究竟哪个更厉害呢?就让我来试试吧!”
就在信长和谦信各有所思的时候,天正四年结束了,终于到了天正五年(1577),宿命的决战之年终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