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庭院内。
虎贲督曹纂,正在督促着他的兄长曹肇苦练着基本功法,扎着虎卧桩功。
这正是曹肇之前与平原王曹叡的赌约。
“胳膊,再抬高一点,肩膀放松,双肘下垂,这叫做沉肩坠肘!”
曹纂面对自己的亲兄长,一点儿也不留情,一个曹家卧虎桩功,就已经让平日里武艺荒疏的曹肇够受了。不仅如此,等卧虎桩功结束了,他还得陪弟弟好好练练实战,天晓得他会被自家那愣头青力大无穷的亲弟弟折磨成什么样子。
“哎哟,德思,轻点儿,我可是你亲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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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皇帝任命吕虔、王祥二人治理徐州以来,徐州百姓无人不称颂感念二人。
由于先前徐州残存豪霸势力的盘剥与镇压,徐州的百姓的生活可谓是苦不堪言,不但要上交朝廷的皇粮,还要再受这些豪霸的二次盘剥。
本就没有余粮的百姓,因为豪强欺压,连饭都吃不饱。而现在不一样了,吕虔到任以后,立即便将一州之政务托付给了别驾王祥,不出一个月,王祥便将之前徐州豪霸的弊政一扫而空。
徐州刺史府。
刺史吕虔,此刻正与别驾王祥在密室之内,密议着什么。
“休征【王祥】,我派去的谍者,这几日已经有了回复。利城郡郡兵,最近有异常的调动,许多士兵都被调去了利城外城。”
老人王祥沉吟了半晌,点了点头道:
“看来,他们已经坐不住了,此番,陛下是要以自己为诱饵,吊出这些虾兵蟹将来。不过陛下未必知晓此番这些蟊贼要动手的具体地点究竟在何处,我看,吕使君,应当火速派遣使者,将贼兵的具体动向告知陛下,以免陛下棋差一招。”
吕虔微笑道:
“实不相瞒,今天清晨,老夫得了消息,就立刻派了飞马快车,往陛下北上的龙舟赶赴而去了。”
王祥如释重负,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使君果然有先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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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西部,西河郡。
夏侯玄、于桓,还有夏侯献、夏侯奉,牵招、解俊几人相聚商议之后,立即在西河一带严密部署好了防守事宜,只等鲜卑胡骑送上门来,自投罗网。
说起这位牵招校尉的经历,夏侯玄几人都感到十分佩服。
牵招,字子经。十余岁时师从名师乐隐,少年时便与蜀汉故主昭烈皇帝刘备结为同契兄弟,成为了刎颈之交。不过,后来阴差阳错,其人却与刘玄德分道扬镳,最终反而成为了大魏的北疆重将。
当今陛下践祚之初,便拜了擅长守边的牵招做了持节护鲜卑校尉,驻扎在了昌平,为国戍边。
多年以来,牵招安抚胡汉百姓,多次挫败鲜卑南犯,因此得以与田豫田国让齐名,成为了梁刺史麾下的左膀右臂,大魏的边疆肱骨。
过了半晌,夏侯玄这才从沉思中走出。
立在城头的他,吹着北方暖热的夏风,向西遥遥望着涛涛南流的南北向大河,再次神思缥缈了起来。
战旗烈烈,胡笳声声,夏侯玄不禁有些思念家人了。也不知父亲母亲在荆州可还安好,寒姨与小妹,还有他的阿摩,此刻在洛阳,又在做什么呢,是否也在想着身在并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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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北,雁门关外。
雁门之险,天下罕见。据说,雁门两面俱是悬崖峭壁,就连飞雁也难以渡过,不得不在雁门关开城之时飞过此地,因此才称之为雁门。
刺史梁习、梁施父子,此刻正在关外为即将带兵出镇井陉口的护乌桓校尉田豫田国让壮行。
“将军,来,满饮此杯!”
梁习梁子虞,命人端来一只漆盘,漆盘之中,摆放着三只酒爵。
田豫半跪于地,取过第一只酒爵,撒向天空以祭天神,接着,又取第二只酒爵,撒地以祭社稷。最后,他才取过第三只酒爵,自己饮下。
“使君放心,豫必定尽诚竭节,以报社稷,定不让鲜卑南下中原一步!”
辞别了梁习之后,田豫翻身上马,朝着南面遥遥一揖,率领一些特地挑选的残兵老弱,便朝着井陉要塞而去了。而真正的大魏精锐,早已经秘密潜藏,偷偷的埋伏在井陉口两面的山中了。
看到万事俱备的田豫,亲自赶赴了井陉,梁习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不出意外,他知道,此次大魏必定再次重创鲜卑。
田豫,已经镇守边关多年,乃是并州的头号猛将,更是与牵招牵子经,并称并州二将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想到这里,梁习不禁又生出了几分慨叹。
想当年,名满天下但却流离四方的刘玄德,因走投无路而投奔同窗公孙瓒之时,田豫尚且还只是个少年,他在那个时候,与刘玄德结识,并托身于刘备,刘备也非常看重他,认为田豫必定能够相助自己成一番大事。
只可惜,就在刘备风生水起,担任大汉豫州刺史之时,田豫的母亲病重,田豫不得不请求请求回乡照看老母,刘备虽不忍与之分别,但却不能夺人孝行。
离别那天,据说刘玄德还抓着田豫的手,依依不舍的说了一句:“恨不能与君共成大业也!”
再后来。
梁习笑了笑,再后来,刘玄德被本朝太祖再次击败,流离四方,自然是再也无法与田豫相聚了。
想来,那刘备的运气也真是不够好,竟一连错失了田豫、牵招两员大将,真是大魏之幸事,蜀汉之不幸。
而当年,尚是鄢陵侯的故任城威王曹彰征讨代郡之时,就是以田豫为随军参相,易水北岸,面对乌桓的埋伏和偷袭,也是田豫凭借地形,以战车围圆阵,以弓弩填于阵中,大破了数倍于己的乌桓大军。
不仅如此,田豫还挥兵前进,击败了前来支援乌桓的鲜卑军队,第一次大败了鲜卑王轲比能,平定了代郡。
而田豫担任持节护乌丸校尉的这些年里,更是与牵招、解俊三人屡屡大败鲜卑,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魏边镇名将。
送走田豫之后,梁习立即开始了自己的部署。
梁习对儿子梁施,以及心腹参谋耳语道:
“回关后,以老弱兵士据守关隘,再于附近山林中埋伏精锐士卒以伏击鲜卑,另外,派遣细作谍者潜入北境,散布我军驰援幽州的假消息。”
“得令。”
梁施与参谋二人领了将令,立即便开始着手安排去了。
如今的鲜卑,的确是混乱一片了。
从高柳以东,濊貊以西,就散布有鲜卑人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鲜卑大人轲比能、弥加、素利等人分割地区,分别统领着十万有余的部众,各自有自己的地界,各自为政。
早年他们表面上还算和谐,甚至共同立下了誓言,发誓不卖一匹马给中原人。
胡人就此联合在一起,当然对大魏十分不利。
后来田豫想出了一个计策,他派遣了细作使者,成功的挑拨离间了轲比能、素利,弥加等人的关系,果不其然,几个部落从此以后便开始相互仇视攻杀了起来。
亲汉的素利首先违反了部族盟约,把一千匹马送给了大魏官府,轲比能大怒,亲自发兵开始大举进攻素利的部落。
当年的田豫,知道重创轲比能部的时机已到,于是单独率领精锐士兵,深入到胡虏之地,孤军挺进,直到距轲比能大营十余里时,才悄悄扎下营寨。
此时,田豫使了一条马粪计。他派人收集了许多牛马粪,燃烧出浓烟之后,立即又从另外一条路火速撤走。轲比能见烟火不断,以为田豫的军队还在原地,便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田豫率众走了数十里之后,轲比能才发现魏军已撤走。
轲比能自然气急败坏,率领大军一路疾行,上前追赶了起来。
而田豫早就在路上布下了埋伏,轲比能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阵脚大乱,纷纷弃弓丢马,被杀的四处逃窜。
田豫则乘势率兵接连追击二十余里,再次打败了不可一世的轲比能。
田豫简直就是轲比能这位自负有着雄才伟略的鲜卑大王的克星,让轲比能恨得牙痒痒。
此后,田豫又率领百余人,以雷霆之姿斩杀了不服大魏的乌桓王骨进,自此以后,胡人破胆,田豫得以威震沙漠。
“原来田校尉是如此英雄,真是让人敬仰!”
于桓眨巴着眼睛,极为仔细的听夏侯玄讲完了护乌桓校尉田豫的事迹后,感叹不已。
说的有些口渴的夏侯玄笑着端过了茶盏,畅饮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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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与青州的边界上。
曹丕在日头稍偏之时,便接到了徐州刺史吕虔的来信。
“距离利城郡,还有几日路程?”
“启禀陛下,还有九日路程,就到利城郡。”
常侍荀纬躬身答道。
皇帝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将这封信,派人送去洛阳校事官刘慈的手中,再叫他将信中内容,分别透露给我那监国的皇儿,以及执金吾臧霸知晓,此事,要做的不留痕迹。”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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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当曹叡听到父皇即将在利城郡受到青徐豪霸余党的截杀之时,饶是他本性冷静非常,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来人,快派人去宫中,知会中领军朱彦才,叫他速速调拨步兵营、屯骑营,以及洛阳中军两万士兵,火速星夜赶赴利城郡,保护陛下!另,再命人秘密监视执金吾臧霸,严密监察其府中往来人等!”
“诺!”
高珣见曹叡神情慌张,知道定是出了大事,因此火速便跑去宫中去了。
曹叡也许还不明白,这其实是他的父亲,对他的一次考验。
他更不知道的是,这次考验,无关治国之力,却有关父子之情。
当中领军朱铄得知这个消息之时,也不敢不听曹叡的王令,不敢不顾皇帝的安危,他立即便派遣屯骑校尉任福,以及代理步兵校尉段昭二人,立即率领本营以及中军共两万人马火速赶赴利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