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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天字七号曹羲审要犯、地牢三问恶煞吐机谋

魏卿 执戟良人 4317 2024-07-06 15:35

  七月流火。

  残存的暑气,正随着夏日火星的西行,而渐渐消散败退着。天气也终于渐渐变得更加凉爽了。

  太极殿东堂之内,皇帝曹叡此刻面色沉郁,似乎心中存着极大的怒火,却又无处可发泄。

  丹墀玉阶之下,武卫将军曹爽,此刻则面沉似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曹爽思虑已定,这才开口道:

  “陛下是说,那罪臣前河内郡守王离,因惧怕刑罚,竟在天牢之中畏罪自杀?”

  曹爽的语气之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他明白,这王离自在河内自首以后,回到京城之中,虽已指证出了鸿胪寺丞司马恂的罪行,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元凶都已被揪出。这盗马一案由来已久,王离还没有完全的回忆出所有有关的涉案官员以及线索,有司也还尚未对其判刑,一心祈求从宽发落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畏罪自杀?

  就在这个重要的节骨眼上,王离竟然就这样死了!若说没有人在暗中做什么手脚,他绝对不会相信。只不过,如今王离已死,只怕再要深入调查此事,会艰难无比。

  “昭伯。”曹叡此刻背向曹爽,立于阶上,凝望着墙壁上彩漆描画出的,一条威严无比的苍龙。

  他的声音虽然清亮柔和,但却天然附带着一种威慑人心的威严,皇帝握紧了拳头,他明白,这种案子不能够交给大理寺这些明晃晃的机构去办理,想要揪出幕后之人,那就得用幕后的手段去秘密解决。

  而校事府虽然得力,但此事事关重大,曹叡显然对校事也不尽信任。

  他转过身,望着阶下的这个稳重谨慎的少年挚友,开口说道:

  “朕知你一向谨慎,这次,朕想让你去秘密查访此事,最好帮朕揪出这个胆大包天之人,希望你可以尽快查清此案,勿负朕期。”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曹爽口中这样回复,心中却想,这件案子,正好可以交给羲这小子来练练手。

  ————

  天牢之中,微弱的火光,映衬着黑暗,更显出一丝诡异阴森的气氛。这个地方,不一定算是天下最为严密之处,但常人若想要逃出、抑或是潜入这个地方,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启禀将军,这儿......嗝......便是地字号的牢房了。”在一名满身酒气的老狱卒的带领下,曹羲来到了天牢之内原先关押王离的牢房。

  本来这是陛下交给大哥的任务,可是大哥却偏偏要交给自己来做,还说什么这是他专门留给自己练手的,都是为了自己好!鬼才信大哥的话呢,曹羲觉得,明明就是大哥懒惰,才会把案子甩手交给自己的。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曹羲只能无奈的这样腹诽一下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天牢共分四层八部,自天至荒,罪名越重,职权越高之人,也就会被安排在越靠后的地方。

  不过,一般还是前四层所关押的人犯比较多一些,而前四层中,又以天、地二部关押的犯人最多。

  而至于那最靠后的荒字号,曹羲没有想过,也想不到有谁才够资格被关押在此处。

  “将军,这地字号牢房......嗝.......关押的一般都是犯法的地方州郡大员,而犯罪的朝臣门,则一般被关押在玄字号的牢内,对了大人,前些时候,入狱的司马恂......嗝.....,就是被关押在那玄部。哎呀,卑职可就纳闷儿了,这些个老爷们,放着好好的官儿不当,非要来这大狱里面......嗝......受苦,好多的,就比如这位王离王大人吧,连性命也都交代在这儿了,小老儿我,倒是想出去当个能见天日的官儿,恁是没机会呀,唉……”

  那老狱卒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长长的叹了口气,打了个哈欠。他平日里浸在这大牢内,百无聊赖,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自然是要好好的倾诉一番了。

  “这里,就是王离生前被关押的地方吗?”曹羲仔细观察着编号地字十八的牢房,只见牢房内虽然暗不见光,但却不是很狭小,王离也是文人孝廉出身,喜爱洁净,如今就连他居住过的牢房,也收拾的颇为干净整洁。只不过由于牢房已有两日无人居住打扫,房内床铺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没错儿。”老狱卒揉了揉惺忪的醉眼,再次确认之后,这才确保没有出错:“地字十八,就是这儿了。”

  “你可确定,王离他的确是自戕而亡?”曹羲仍旧带着一脸怀疑的表情。

  “千真万确啊将军,且不说这牢天防守......嗝......严密,出入困难,卑职还专门让仵作检查过那王离的尸首,没有中毒迹象,的确是自裁而死的。”

  曹羲继续观察着牢房中的一切,一边仔细的询问道:

  “那,这几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来牢房探过监?”

  “像这些官员进入大狱,他们的亲属朋友前来探监,这也是常有的事儿,您......嗝......方才所说的,可疑的人物,卑职倒是没有注意,不过前两日,的确有一个自称是王离故吏门生的年轻公子,前来探视过。”

  曹羲闻言,皱起了眉头,继续追问道:

  “此人可有登记在册?”

  “有!”那老狱卒十分自得的说道:“有有有,这个当然有,这可是卑职亲自掌管的事情,错不了,您稍待,我去给你......嗝......找找。”

  不多时,老狱卒手中拿着一本登记名册,走了过来。

  “大魏太和四年,六月夏,丙辰日辰时,蒋......嗝......俊入牢,探视地字十八王黎,未时不至乃出。诺,这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呢,大人要不要亲自瞧瞧?”

  蒋阁俊?听了老狱卒念得名字,曹羲心中疑惑,将名册拿了过来亲自查看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蒋俊’这两个字上,这才发现原来说的是蒋俊。

  “原来是关内侯、中护军蒋济大人的长子……”曹羲喃喃自语,不禁若有所思。

  “对了将军,还有一件事。”那老狱卒似是突然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东西:“我突然想起来,这王离死后,手中......嗝......紧紧得攥着这支钗子,我以为此事没什么稀奇,看这东西值两个钱,就自己收起来了,本来打算拿去换酒喝的,既然今日将军来此查案,将军看看,不知对您查案子......嗝......有没有用处。”

  曹羲接过那钗端详了一会,这是一支女子用的珠钗,王离死前,何以手中会攥着这支珠钗呢,他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曹羲思虑了半晌之后,突然恍然大悟的说道:“我明白了!”

  他从钱袋中取出几两碎银交到老狱卒手中,接着说道:“这只钗我大有用处,卖给我吧。另外,再带我去天字号牢房,我要去见一见那个东吴海鲨帮的二帮主。”

  “好嘞!”老狱卒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惺忪的醉眼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这下又有了半年的酒钱啦。他满心欢喜的将银子收入袖口,兴冲冲的带着曹羲向天字号牢房走去。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天字七号牢房。

  曹羲刚一走近牢房,就感到一阵污浊秽气扑面而来。这污秽气息使得曹羲不禁以手遮面,几欲作呕。

  而那名被捕的海鲨帮二帮主,那个身材健壮,满脸虬髯的汉子,此刻正身着铁链,盘腿坐在茅草之上,大口咀嚼着已然发霉的牢饭。

  曹羲进入牢房的那一刹那,便敏锐的察觉到,一双如同野狼一样的目光朝着自己投射了过来。

  “是你……是你......”那海鲨帮二帮主一见到曹羲,他就立刻开始怒吼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的吓人,就好像一只愤怒而干渴的猛兽,在发出低沉的吼叫一般。

  “你知道么,你被判了凌迟之刑!”曹羲心中虽然也有了一丝恐惧,但他并没有乱了方寸,话不多说,他就直接冷冷的扔了这句话过去。

  那海鲨帮二帮主听了这话,脸色突然变的煞白,如果是让自己痛痛快快的去死,那倒没什么,可是这种凌迟的折磨,谁又会受到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也总好过受那千刀万剐的苦楚。

  “不过,只要你肯认真回答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我可以保证,让你死的痛痛快快。”曹羲望着那汉子阴冷狠恶的眼神,轻描淡写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海鲨帮二帮主犹豫了片刻,他明白,此时供认不讳是他唯一可以减轻刑罚的机会,而且,临死之前多拉几个陪葬的人,总好过自己一个人独上黄泉。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不要忘记了对我的承诺,否则,老子就算死后化为厉鬼,也不会饶过你!”

  “很好。”曹羲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了那支珠钗:“那你认不认得这个?”

  那海鲨帮二帮主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曹羲手中的钗子,冷笑道:“自然认得,怎么不认得?这个钗子,就是那河内郡守,王离的婆姨戴过的!”

  “王离之妻?”似乎是内心的想法得到了印证,曹羲立刻继续追问了下去:“那你怎么会认得它的?”

  “当然认得,我怎么可能不认得。我们兄弟在河内纵横数年,天天与那王离打交道,王离贫困,只给他夫人买过这一支像样的珠钗。那位河内郡守,原本还算是勤政爱民,只可惜,太过于恋家,所以,才会被我们大哥挟持。”

  “你是说,这支钗,是你们当初用来威胁王离用过的?”

  “没错儿,你说得半点儿没错。”海鲨帮二帮主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以至于铁链哗啦作响,他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是不明白,王离的家属并未涉案,按理来说,现在不是应该在河内郡王离的住所待着吗,这支钗又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王离已在牢中自杀,你可知道?”

  “什么!”海鲨帮二帮主一直关在牢内,也没有人与他交谈,因此许多事情他都无法知晓,他原本还以为,朝中的同谋会想办法营救他们,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些人居然会杀王离灭口,这是不是说明,自己也有可能会被他们害死。幸好自己是东吴流寇,在洛阳没有什么亲眷故交,那些人没有来探望接近他的理由和借口,因此自己才躲过了一劫!海鲨帮二帮主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以至于身上的铁链也微微作响。他不怕死,可是他讨厌被背叛!

  既然你们无情,那也就休怪老子不义!

  “朝中同谋,还有中护军、关内侯蒋济,至于证据,我却没有,你自己查去吧!”

  “很好。”曹羲的想法终于全部得到了证实。只不过这关内侯蒋济,一向谨小慎微,恐怕难有把柄。要让他原形毕露,恐怕只有通过他的儿子蒋俊来入手了,只要蒋俊识大体,愿意自首,那么蒋济的罪名便可以坐实了。他望了望牢内之人,开口道:“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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