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尉钟繇,司徒华歆,司空王朗最先来到了东宫。
平原王傅高堂隆也早早就来到了议政堂。
随之而来的,是诸如尚书傅巽、杜袭,中书监刘放、中书令孙资这些尚书台、中书省的长官,以及侍中辛毗这样的钧衡重臣。
本朝建立之后,皇帝立即便开始改革官制。
前朝的丞相一职,已经废弃,丞相之权责,也随之一分为三,变成了尚书台,中书省,侍中寺三大台阁。
尚书不再是丞相属官,成为了独立的机构。尚书省设三品长官尚书令一人,以三品尚书左、右仆射各一人佐之。
本朝现任尚书令及尚书仆射,就是随皇帝陛下大驾出征的陈群与司马懿两人。
尚书省对国事不再有决策之权,而只有具体处置事务之权。
尚书台下设有五曹:吏曹掌官员迁调;左民掌人民户籍、税赋;客曹掌属国事务以及与东吴蜀汉的外交事务;五兵掌军官选任与军队训练;度支掌国库。
此五曹治事,每曹设长官尚书一人,皆为第三品的大员。
尚书之下设侍郎、郎中等下属,诸如新任尚书郎诸葛诞、王基王伯舆等人。
【注一:尚书台五曹尚书之下,有殿中、吏部、驾部、金部、虞曹、比部、南主客、祠部、度支、库部、农部、水部、仪曹、三公、仓部、民曹、二千石、都官、中兵、外兵、都兵、别兵、骑兵、考工、定科共二十五郎,协助尚书分领诸务。】
此外,中书省则有二长官:中书监、中书令,俱为第三品的大员。
本朝中书省的长官,就是此刻稳坐议政堂的刘放刘子弃,和孙资孙彦龙。
中书省掌机密与草拟诏令,遇有机密事宜或紧急事务,中书省可直接发出诏令交有关官员执行,权力不可谓不重也。
台省之外,另有侍中寺。早在前朝灵帝刘宏熹平六年时,此衙门初置,以侍中与给事黄门侍郎为长官,掌门下诸大夫、郎。
而本朝,则以第三品的侍中为主官,侍中常置四人,以其中资历深的一人为祭酒。侍中的主要职务,就是陪侍皇帝左右,随时规谏得失,同时作为门下主官节制其他的皇帝侍从。
不多时,光禄勋和洽、廷尉高柔、执金吾臧霸、御史中丞鲍勋、大司农常林、司金都尉韩暨等参与建国议政的九卿重臣们也来到了议政堂。
除了卫尉李义称病,中领军朱铄护卫宫城之外,别的大臣不多时俱都三三两两的来到了东宫,在东宫谒者的引领下各自归了座。
和逌的父亲光禄勋和洽,此刻正襟危坐,正静静的打量着东宫的议政堂。
本朝初立时,沿前朝汉时制度,置有九卿。九卿中除了光禄勋外,其余八卿之职无甚变化。
本来归光禄勋统属的散骑常侍这些文职侍从官,本朝全部改归侍中统属,如今的光禄勋仅仅管理奉车都尉等武职侍从官。
而屯田中郎将则又是一个异数,本朝尤为重视屯田,因此身为诸中郎将的长官光禄勋,在本朝也无权统辖屯田中郎将。
过了半晌,负责宫城禁卫的河东王曹霖,也慢悠悠大摇大摆的携带着扈从,来到了议政堂内,专门挑了仅次于三公的上座,将身上那件比拟太子服饰的皂纱白曲领远游冠服整了整,这才稳稳的坐了下去。
众人到场时候不多,监国平原王曹叡,则立即在东宫文学侍从毌丘俭,东宫客卿公子曹爽,东宫掌故文学何曾和毕轨四人的拱卫下,来到了议政堂,在主座正席端坐了。
“参见平原王殿下!”
众人见监国已经正位,纷纷跪拜行礼。
“诸位公卿,不必多礼。”
曹叡将手一抬,示意众人起身,他微微一笑,继而言道:
“在议政之前,有一件案子,需要立即委托廷尉去办。”
由于高珣彻夜未归,因此尚未告知廷尉高柔昨夜诸多事情。
廷尉高柔听了曹叡的话,不敢耽搁,精神一振,立即离席而起,拜在堂前道:
“不知是何案情,还请殿下吩咐。”
曹叡拍了拍掌,曹爽立即便出堂去了。
不多时,曹爽便领着东宫卫率司马督卫烈,以及卫烈所捉拿的人犯,肖璇雪,来到了议政堂。
“殿下,臣已率领司马郎中,将人犯肖璇雪,缉拿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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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昌门大街上,饶是已经饮了醒酒汤,与荀粲对饮了一夜的夏侯玄,还是感到有些晕晕乎乎的。
“荀弟,话说那肖璇雪,虽然是东吴细作,但毕竟只是个柔弱女子,且,她对你一往情深,而你却如此对她,会不会有些太狠了?”
荀粲笑了笑,回答夏侯玄道:
“夏侯兄,此言差矣。细作一旦将情报卖给了敌国,战事一发,到头来受苦的,还是我大魏百姓。”
夏侯玄歉然一笑:
“荀弟所言不差。”
“不过,我也问过高珣了,他说,肖璇雪并非刺客,只是细作,且并未真正出卖过什么军机情报,所以,只是结刑十岁,并不会危及性命。”
荀粲黯然失色,仰天长叹道:“乱世中,人命如草芥,她能够留得性命,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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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昌行宫辞别了郭皇后之后,皇帝陛下的龙舟,一路沿着颖川水,顺流而下,终于来到了睢阳。
曹丕想起了一件往事,想起了一个人。
那一年,刚刚登基为帝的自己,将身边一位黄门侍郎,前朝曾经的大儒卢植的幼子,卢毓卢子家,外放任命为了梁郡、谯郡二地的太守,企图好好磨练一番,将来留以大用。
可是,后来因为一件事情,让卢子家失去了自己的看重,还被自己贬了官,直到今日都没能重新返回京师。
曹丕虽贵为帝王,但依旧和普通人一样对故乡看的极重。当年他见故乡谯郡荒芜,因而特意遣人来谯郡屯田,想让谯郡变得富足起来。
可那卢子家却不了解自己的苦心,竟上表说,谯郡土地贫瘠,不值得花费太多民力,请求将之前徙居谯郡屯田的人民迁到梁国肥沃的土地上去耕作。
此奏表一上,自己就算不想答应,也不得不答应了,否则天下人一定会认为自己不明地理,浪费民力。
就这样,曹丕一面口头嘉奖卢毓,一面又将卢毓降职为了睢阳典农校尉。
而这一贬,就不知不觉过去了好多年。
而今日,龙舟正好开至睢阳,曹丕自然也就想起了这个大材小用的典农校尉卢毓。
看着大河两岸肥沃的农田,以及远处传来的劳作农人的欢快歌谣,曹丕原本如同冰封寒渊的脸上像是融化了一角。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陛下,何故如此开颜?”
散骑常侍卞兰见皇帝陛下忽然之间面带笑容,有些好奇因而直接开口相问。
“无他,朕,见这两岸百姓安居乐业,心里面高兴。”
曹丕一时沉醉在了这片祥和安乐之中,映象中,自己从十余岁开始,就一直跟着武皇帝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他原来映象中的中原,是战火纷飞,千里无鸡鸣的。
而如今,他看到自己的天下,终于变得安乐祥和了起来,他又怎么会不感到欣慰呢。
“卞兰,你去传朕意,告诉蒋济,刘晔,让他们拟诏,就说:睢阳典农校尉卢毓,政绩清平,治下平和,百姓安乐,今升其为安平郡太守,即日赴任,无负朕许。”
“唯。”
卞兰领了口谕,立即去找蒋济刘晔了。
曹丕再次笑了。
“好一个臧奴寇的青州啊。”
曹丕自言自语的笑道。
他口中所称的奴寇,是执金吾臧霸的小字。
说起臧霸麾下的青州兵,曹丕并没有什么好映象,甚至可以说,这是曹丕心中的一根刺。
建安二十四年,太祖武皇帝山陵崩,臧霸所部青州兵,以为天下将乱,竟皆鸣鼓擅去!
一支军队,没有国君的命令,居然就这样自行解散,这简直就是对新君的极大侮辱。
很不幸的是,曹丕自己,就是这个不幸的新君。
这些青州兵,如果就这样解散,那倒一了百了,但事情远远没有这样结束,这些自行解散的青州兵再次私底下聚集到了各个青徐豪霸的麾下做了私人部曲,而这些豪霸,又都听命于前青州都督臧霸!
这件事情太可怕了。
正因如此,这才有了两年前伐吴时出的那件事。
两年前,自己三路伐吴,文烈都督青、徐诸军之时,臧霸居然还对文烈说:
“国家未肯听霸耳!若假霸步骑万人,必能横行江表。”
这是在直接劝说文烈,拨给他一万精锐,他自己好踏平江东。
自己原以为,臧霸已然垂垂老矣,只想保守祚禄,以终天年,可没想到,他居然还不满足自己的既有地位,想要再建大功,甚至割据江表,做第二个孙权!
若不是文烈秘密告知自己,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臧霸有这个想法。
自己虽然已经以九卿执金吾的尊位为代价,解除了臧霸在青州的兵权,但青州徐州的地方豪强恶霸,各自豢养着门客部曲,心中也纷纷有不平之意,必须要让能吏治理,才会彻底解除这个隐患。
安平,广平二郡,皆在青徐,他特意封卢毓担任安平郡守,正是为了镇压那些青徐豪霸。
一个卢毓自然不够。卢毓只是一个开始,曹丕此次南征,即便无法成功征讨孙权,也足以解决青徐这个肘腋之患。
徐州,自己必须要先解决这块沃土!
“荀纬,传令,命御手加速前行,务必在五日内抵达徐州!”
“诺!”
常侍荀纬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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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玄,你说,平原王殿下已然判处了吴国细作肖璇雪结刑十年,这洛阳城,应该不会再有乱子了吧?”
曹羲歪在本来属于夏侯玄的檀木榻上。
忙碌了一夜的曹羲虽然困极,但他又着实为监国的曹叡感到担忧,因此这才急吼吼的跑来昌陵乡侯府,找夏侯玄商讨。
正在自己卧榻旁书案前抚琴焚香的夏侯玄,一面勾挑抹摘琴弦,以琴声控制着檀香烟雾的起起伏伏,一面回答曹羲道:
“洛阳广阔,胡汉贼贤,鱼龙混杂,依我之见,肖璇雪只是一个被幕后黑手弃掉的棋子而已。真正的危险,也许还在后面。”
琴音悠远,夏侯玄不再言语,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奏着鹤鸣在阴,虚庭鹤舞,商羊鼓舞这些琴法指法。
曹羲只觉得头疼,困顿无比的他终于在夏侯玄的袅袅琴音与丝丝檀香的沁润下,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