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记得很清楚,一个月前,桃豹送回军报时,曾极力请罪,并夸下海口,半个月内一定横扫江淮,饮马大江,为战死的一万将士报仇,如今,整整一个月过去了,连小小的阴陵城都还在晋军的手中,还谈何横扫江淮。
但桃豹毕竟是自己的心腹大将,即使,损兵折将、作战不力,石虎也只是表示不满,一时间,倒也没有治罪和替换的意思。
当然,石虎并不知道,他收到的军报并非桃豹所写,而是张举半路截下信使,偷偷替换的假冒军报,桃豹并没有夸下半个月内横扫江淮的海口。
皇宫大殿上聚集了不少大臣,但众大臣见石虎一脸怒气,都低下头,没有一个敢正面迎向石虎的目光。
“邺城还有多少兵马。”石虎扫视群臣,沉声问道。
群臣一听,顿时便明白了石虎的意图,这是要大规模增兵前线的节奏,诸大臣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出兵之前,便有不少大臣反对向南方用兵,原因是朝中刚刚经历了‘石邃之乱’政局不稳,但好大喜功的石虎不停劝告执意出兵东晋。
如今,两军相持不下,不少大臣更是打算找机会劝说石虎退兵,不料却等来了石虎意欲增兵的想法。
“王上,万万不可再增兵了,如今赶上天灾,不少郡县的庄稼颗粒无收,邺城的存粮虽多,但供给前方数十万大军也支撑不了太久,各郡县的存粮用于赈灾都有不足,抽不出多少存粮支援前方大军。”一名大臣蹙眉奏道。
石虎一听,心中大怒,咆哮道:“哼,赈灾,颗粒无收的百姓就让他们饿死好了。”
见石虎暴怒,殿下诸大臣顿时胆战心惊,胆子小的直接哆嗦了起来。
“王上,我大赵已经与燕国慕容皝达成协议,两国联合进攻段辽,邺城的大军随时要做好进攻段辽的准备,若是调往江南,一来一回要好几个月,岂不耽误大事。”一名大臣躬身奏道。
石虎一听,点了点头,这名大臣说得确实很有道理,若是不能如期进攻段辽,岂不让慕容皝笑话,况且,石虎的真实意图并非攻打段辽这么简单,而是在攻下段辽后,直接与慕容皝撕破脸皮,进攻辽东,以获得辽东大片的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财物。
一想到攻下辽东,可以收拢成千上万的鲜卑少女,石虎就是一阵亢奋,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可怕的笑。
殿下一名大臣见石虎嘴角带笑,躬身奏道:“王上,前方战事不顺,不如暂时退兵,待日后我军兵粮足备再进攻江淮不迟。
石虎一听,笑脸瞬间拉下,沉声道:“我大赵十几万大军南征,天下尽知,若是连晋国的一个郡都攻不下,岂不遭天下人耻笑。”
说完,瞪着双眼扫视群臣,摆出一副不攻下江淮诸郡誓不罢休的姿态。
众大臣见石虎心意已决,也不敢违逆,一名大臣抱拳躬身道:“王上,总这么相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想个破敌良策。”
石虎一听,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嘴角一抹冷笑,沉声道:“何须破敌良策,以本王看,是桃豹不尽力,麻秋、支雄只有两万大军,尚可与对面的晋国五万大军对峙,桃豹麾下大军是对面晋军的两倍,为何也是对峙,为何不主动向晋军发起攻击。”
说完越想越来气,在大殿上踱着步子,回身大声道:“传令,让桃豹率主力大军立刻向晋军进攻,不得有误。”
大殿上负责传令的官员抱拳领命,缓缓退出大殿。
“桃豹,你可别让本王失望啊!”石虎抬头看着大殿的顶部,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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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阴陵城北门外三十里处,桃豹正在中军大帐与诸将商议军机大事,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外面出了什么事。”桃豹大声问道。
一名小兵急忙奔入帐中,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帐外有一名文官模样的人带着一百名龙腾卫士闯了进来。”
桃豹一听大惊,能有龙腾卫士护卫的官员一定是朝中之人,于是连忙率众将迎了出去。
文官一眼便认出了桃豹,笑眯眯的说道:“桃将军,下官奉王上之命,前来向将军传达王上旨意,事情紧急,也就来不及通报了,只好硬闯了,还望将军莫怪。”
桃豹一听,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大人客气了,不知王上有何旨意。”
“王上见将军与晋军对峙,大为不满,特让下官传令,让将军立刻向晋军发起攻击,不得有误。”
文官说完将手中一封盖了印章的书信交到了桃豹的手中,轻声道:“下官告辞。”说完转身离去。
“大人慢走。”桃豹客气了一句,拿起书信看了一遍,果然和那名文官说的一样,石虎强令自己向晋军进攻。
回到中军大帐,桃豹将信件交给自己的部将,让他们依次传阅,诸将看完之后,信件重新回到了桃豹的手中。
桃豹将信件放在身前的案子上,看向诸将,正色问道:“王上让我军主动出击,诸将有何看法。”
“将军,眼下两军对峙局面已经形成,主动进攻的一方,必然吃亏。”一名部将说道。
桃豹认可的点了点头,叹气道:“但总这么对峙下去,粮草消耗太大,如今当涂城囤积的军粮只剩一万旦,只能维持五万大军大半个月的给养,后方的粮草征集也越来越困难了。”
“将军,我军粮草消耗巨大,对面的晋军也好不到哪儿去,关键时刻就要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一名部将抱拳道。
“可是,王上和满朝的大臣等不到那一刻啊!如今,我军立刻出兵已成必然,诸位还是说说该怎么打吧!”
见必然要开打,一名部将抱拳道:“我军兵力占优,真的打起来,晋军未必能占到便宜,强攻阴陵城,末将觉得可行。”
“强攻阴陵城,末将也觉得可行。”
“既然王命难为,只有强攻阴陵城,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帐下多名部将都表示要强攻阴陵城。
桃豹原先的战术目标是奇袭历阳,但通往历阳的道路必然经过阴陵城,此刻,攻下阴陵城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阴陵城驻守的是韩潜的两万主力大军,而我军大营的兵力是三万,三万打两万兵力自然占优,但韩潜据城而守,在地势上占了优势,如此一来,便抵消了我军的兵力优势,真的打起了,鹿死谁手真的不好说啊!”桃豹仔细的分析了起来。
身旁的桃武一听,躬身道:“爹,我军共有五万大军,为何只动用大营的三万主力,当涂城的一万大军和王朗将军的一万大军也可一并调来,如此一来,五万打两万,我军必胜。”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王朗将军要牵制寿春的晋军,当涂城乃我军的退路和屯粮之所,更是大意不得。”桃豹对自己儿子的提议感到震惊。
但帐中诸将却觉得可以一试,一名部将抱拳道:“将军,此法可行,当涂在我军后方,晋军不可能从我军头顶上飞过去,寿春的晋军只有五千,王朗将军的一万人马可以调回五千增援阴陵。”
“爹,攻城在即,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桃武无奈的说道。
桃豹虽然还是觉得不妥,但攻城在即,多一支人马便多了一份胜算,也只好仔细再考虑一下。
王朗的一万人马调回五千,剩下的五千人马应该可以对抗晋军的同等人马,而当涂城囤积了全军的一万旦军粮,又是自己后退的必经之路,桃豹无论如何也不敢将当涂的一万大军全部调往前方,留下两千人马是最低的。
“爹,下令调兵吧!”桃武催促道。
“将军,下令调兵吧!”帐中部将也跟着附和。
桃豹眉头一皱,大声下令道:“传令,让寿春方向的王朗分兵五千前往阴陵与我主力汇合,当涂城的一万人马留下两千继续驻守,剩下的八千兵马全部调来大营。”
“是,将军。”传令兵领命退出大帐。
“韩潜,这次本将一定要彻底打败你。”桃豹攥着拳头,看着帐外的天空,狠狠的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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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陵城废弃军营中,魏安拿着一束鲜草正在悠闲的喂着野兔,这些野兔足有上千只,被养在废弃军营拐角的一处大院子里。
为了让这些野兔生活的舒坦一些,魏安带领部下特意用树枝和茅草搭了满满的一院子兔舍。
当然,废弃军营的院子里原本是没有一只野兔的,这些野兔都是魏安与麾下的将士在阴陵城附近的山中猎得的。
虽说此时正是两军交战的时刻,但桃豹后退三十里扎营,和阴陵城的晋军长久对峙,真正打仗的时刻并不多,军中寂寞,魏安感到无聊,便以熟悉附近地形为名,带领麾下的士兵在山中比赛打猎。
几日内便猎得了许多野味,尤其是活捉了几百只野兔,魏安一时心血来潮,便让士兵将这些猎得的野兔养在了驻地,并专门为这些野兔配备了几名‘饲养员’让他们负责从城外割草喂养野兔。
没事的时候喂喂兔子,既能排解无聊的时光,同时也能感受到一丝田园生活的温馨,况且,必要的时候野兔也可成为大军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