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能自己走,柴火还是我来背吧!哪有让大将军背柴火的道理。”魏安说着便要下马。
“闭嘴,这么快就不听师傅的话了,”韩潜扶起正要下马的魏安大声斥道:“你身上的伤口已经结了很厚的痂,不出两日便可褪去,若是蹭破了伤口还要重新结痂,那样便还要多耗费几日才能痊愈,早一天痊愈便可早一日练功,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可是让师傅牵马背柴,做徒弟的却骑着高头大马,这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只要你好好学武,将来必定有大出息,到时候也能给老子长长脸。”韩潜瞪着魏安爆起了粗口。
魏安无奈,只好规规矩矩的骑在马上不再多言,对于只在驴背上呆过的他来说,骑在马上的感觉那真是只能用一个“爽”字来表达。
看着山路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魏安幻想着如果有一支军队从这里经过,自己作为统军将领只要在两边的山上设下埋伏,敌军便插翅难逃,到时候军功、赏赐、名气、美人一个都不会少。
“哈哈哈”想到兴起处魏安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臭小子,你笑什么呢?”看着魏安一脸的陶醉表情,韩潜皱着眉斥道。
魏安一怔,立刻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定了定神解释道:“徒儿在想此处山高路险,正是设伏的好地方。”
“臭小子,还没当将军就想着指挥打仗的事了。”韩潜在魏安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看着身后绵延几十里的山路说道:“这条路是有名的“小丹杨道”的确是设伏的好地方,只是此路偏僻,知道的人不多,朝廷也就没在此处设防。”
“若是敌人恰好由此路进军,京城岂不危险。”魏安不禁担忧了起来。
“话是没错,但我大晋的主要敌人是北方的胡人,主力大军也都布置在江淮二线,若是让胡人渡过大江打到此处了,失去江淮屏障,我泱泱大晋国亡国也就不远了,再者此路如此偏僻险峻,胡人如何能得知,即便胡人得知此路也势必担忧山中有埋伏而不敢穿越。”
魏安一听,仔细的环顾四周,周围山上的树木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个傲然挺立的士兵,山林中隐隐有一股肃穆的杀气,谨慎的统兵大将是不会随意冒险进入如此险地的。
但若是遇到胆大的将领,只要率军穿过这小丹杨道,便可直接兵临城下,失去蒋山这个天然的屏障,京城便再也无险可守,况且敌军突然出现,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守军淬不及防之下城池便很难守住。
此时韩潜也是眉头紧锁,他担忧的不是胡人,胡人不习水战,很难打过长江。但眼前的魏安担忧的也不无道理,若是朝廷内部不和,惹得州郡镇将起兵造反,叛军若从此路进军,京城便危险了。
正所谓祸起萧墙,几年前的王敦之乱便是最好的证明。
看着山路两边陡峭的山峰,韩潜轻叹一声,久久不语。
京城东城门外,进进出出的行人车马络绎不绝,不时的有一些世家大族的下人在城门口翘首四处张望,距城门还有百步,几个穿着不一的下人便小跑着向魏安他们靠了过来。
“柴火怎么卖啊!”
“我出五文钱”
“我出两倍”
“找茬是吧!老子是齐王府的,你敢跟我抢。”
“老子是赵王府的,难道怕你啊!今天这柴火我要定了”
几个王府的下人说着卷起了袖子,瞪眼龇牙做出一副厮打的架势。
“一捆柴居然可以卖到十文钱”魏安不禁大吃一惊,以前在殷家亭的时候,一文钱可以轻易买到两三捆柴火,而且樵夫还经常为卖不出柴火而苦恼,此时居然有人愿出十文钱买这么小小的一捆柴火,价格居然翻了二三十倍。
这也难怪,这么大的京城人口至少也有几十万,不论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要吃饭,而吃饭总要烧柴火。
平民百姓或许可以出城自己砍些,但王公贵族、客栈酒家的老板如何能拉下这张脸,雇佣专门的下人出城砍柴也要付给工钱,一样的花钱还是直接从樵夫手里买柴比较方便。
想到这里,魏安顿时眼前一亮,既然京城柴火如此稀缺,以后每天多砍几捆,卖掉一捆可得十文钱,一年便能积攒三千六百五十文,若是卖掉两捆,一年便可得七千三百文,虽然不是很多,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以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小小的改善一下生活质量。
“不卖,让开”韩潜瞪眼一喝,打乱了魏安的财富梦想,几个争吵的王府下人猛地一怔,不禁退后了几步,嘴里嘟囔着“一个砍柴的樵夫,横什么。”
魏安侧身一看,韩潜满脸愤怒,一脸杀气的瞪着眼前的几个人,不知是讨厌这几个嚣张的下人,还是被人当成樵夫觉得没面子,又或者想到朝廷大事一时心情不好,总之师傅现在很生气。
而那几个要买柴的下人,他们虽然先前很嚣张,嘴里也还嘟嘟囔囔的,但目光却是躲躲闪闪,显然眼前这个他们眼中的“樵夫”看上去太强壮了,他们自知自己不是对手,摇头晃脑缓缓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魏安骑在马上从他们身边通过,转过身来随意瞟了一眼,却见这几个狗奴才龇牙咧嘴,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的师傅,嘴里还“呸”的轻啐了了一口,不禁怒从心起,对着几个下人吼道:“我师傅是当朝的平北大将军,你们几个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错把英雄当樵夫,还敢放肆。”
此刻魏安他们与几个狗奴才相距在五步之内,魏安此言一出,韩潜随即脚步一顿,几个狗奴才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双手抱拳,弯腰作揖,嘴里极尽谄媚的阿谀道:“小的见过大将军,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韩潜并不回头,牵着马走过护城河,身后一个头发斑白的读书人看着韩潜的背影,嘴角一抹冷笑,酸言酸语道:“大将军,大将军都不再前方打仗,跑到山里来砍柴,难怪我泱泱大晋国却打不过小小的胡人,哎!将军当樵夫,樵夫扮将军,咱大晋国真是无望喽。”
几个狗奴才一听,不禁连声叫好,瞟了一眼已经走了很远的韩潜,高声附和道:“先生真是好眼光,咱大晋国尽是些,‘背柴大将军’‘牵马大将军’国无良将,连背柴的樵夫都能当大将军了。”
此言一出,路过的行人都笑着对魏安他们指指点点,身后不时传来一片调侃之声。读书人更是蹙眉叹气,连连摇头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
魏安顿感大囧,本想为师傅出口气,却让师傅受了更大的气,内心愤怒难平。不禁怒道:“这个疯老头,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上了战场一定吓得尿裤子,装什么忧国忧民。”
此时,韩潜眉头微蹙,看着前方一言不发,刚才的那位酸秀才的话深深的刺痛了他,国无良将,说的是一点也不错,“八王之乱”折损了太多的精兵猛将,自此以后,大晋国便人才凋敝鲜有名将。
祖狄将军独立支撑大晋的半壁河山,自祖狄将军仙逝以后,大晋国便再无一人能堪称名将。
虽然自己多年来研习兵法,勤练士卒,但和当年的祖狄将军比起来差的何止一大截,北伐军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士卒锐减至不足五万。
若是朝廷下诏北伐,仅凭北伐军之力能收复中原吗?既然胜负难料,那么自己执意要北伐又是对的吗?万一失败该当如何,韩潜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司徒府大门外,四个看门的下人看着背柴牵马的韩潜正准备驱赶,突然一个眼尖的下人认出了韩潜,忙笑着走过来,笑着说道:“这不是韩大将军吗?听值夜班的人说,昨天二公子为了等将军回来,竟多次跑到门外等候,夜深宵禁之后,见将军久久不会来,这才回房休息,韩将军为何背着柴火呢?还有这位小公子是……”
“昨日有事耽搁了,不想却让二公子担心了,”韩潜将柴火取下,从马上抱下魏安,笑着说道:“这是我大晋国未来的大将军。”
韩潜说完,牵着魏安的手从司徒府的大门昂然而入,魏安迈过大门的门槛,回头看了几个下人一眼,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前天刚来司徒府的时候,这几个狗奴才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像赶牲口一样驱逐自己一家三口,此时却是点头赔笑,张口闭口的叫起了小公子,被尊敬的感觉真是好啊!难怪人人都想出人头地有一番作为。
此时,魏安正得意洋洋,但司徒府后院的针娘却是泪如雨下,要说魏安彻夜未归,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纵使被狼吃了也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澜。
但对于亲生母亲的针娘来说,魏安就是她的心头肉,是她生命的全部,见儿子一夜未归,针娘在院子里焦急的等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