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皇帝陛下下诏,请您亲迎。”
审食其匆匆进来,和赵功搀扶着刘执嘉来到大殿。
“太上皇免礼,请听诏。”
宫廷颁诏使者满面笑容,阻住刘执嘉的行礼。
“父子尊卑,礼也;君臣上下,法也。礼法不可偏废,人伦孝义亦须尽心。故此,谨尊太公讳执嘉为太上皇,后母李氏为太上皇后,天子及以下,礼敬如仪。以太上皇年高德劭,免回礼之劳。特此公告天下,此诏。”
“太上皇,您可听明白了?今后这天下,所有人都得向您行礼,您呢就不用回礼啦。这可是天下独一份的尊贵啊!恭喜太上皇!”
使者说完,示意审食其和赵功扶住刘执嘉,然后毕恭毕敬地向他行叩拜大礼。
端正而坐的刘执嘉,瞬间感觉人生成就感满满:原来年纪大、身份高,这份尊荣就有了?
活着不易,能在乱世活下来,迎接自己的自然会有惊喜。所以,继续好好活着吧,这大汉才开国,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也许刘邦也作如此想?
几天后,刘执嘉又迎来了惊喜,而这份惊喜让他真正感觉自己的人生达到了巅峰!
洛阳城,南宫殿。
“儿刘邦,谨贺太上皇八十寿辰!”
“臣等恭贺太上皇八十大寿!”
“愿太上皇、太上皇后福寿永驻!”
刘执嘉与妻子居高而坐,下面是儿子刘邦率领刘氏家人和群臣,整齐地向自己弯腰拱手而拜。前几天宣诏使者的话,今天由皇帝刘邦将它变成了现实!
祝寿仪式后,除了刘邦,在所有人惊讶、惊喜无比的神情中,开始了大汉开国第一场、也是最为盛大而绝对被载入史册的一场盛宴!
刘氏家人和群臣分列堂上和堂下两部分,当然,因为刘邦坐在家人中,所以父亲刘执嘉熟悉或久闻大名的那些亲近重臣,也陪坐在堂上。
和屈辱的鸿门宴不同,皇帝刘邦和父亲刘执嘉,当仁不让地并列坐在了东向的最尊位置上。
“哈哈哈,想不到我刘邦也有今日!”拘谨的敬天地、父母和帝王三巡酒过后,志得意满的刘邦大笑着,露出了豪爽不羁也就未免粗鲁的武人本色。
“万岁!”
“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接着,是所有人激动的呼喊,声音由杂乱而逐渐整齐划一,声震殿瓦!
刘邦的身边,有萧何、张良、王陵、樊哙、夏侯婴、曹参、周勃等人,还有就是赵王张耳。
张耳本来已经回到封地,但由于身体抱恙,又被刘邦召回都城洛阳休养,封国由儿子张敖镇守。现在的他虽然一脸病容,但神情也很是高兴。
刘邦意犹未尽,得意地环视着自己的重臣们,这里面可有不少昔日地位身份让他叫了多年大哥的人物,就是论年龄,萧何、王陵和张耳也都比他大。
看着他们对自己发自真诚的恭敬,刘邦放松了跪坐的坐姿,一把搂过樊哙——樊哙是自己的妹夫,既是亲人又是自己的手下,所以搂他以示亲密无间最合适——笑道:
“各位诸侯和将领不要隐瞒我,都要说心里话。我所以能够得到天下是什么原因?项氏所以失去天下是什么原因?”
向来有些古板但直爽的王陵,刚看到刘邦的举动时,神情惊讶中又带着一丝羡慕与嫉妒,隐隐又似乎对樊哙受宠若惊的反应有些不屑。
此时,他率先回答:“陛下傲慢而侮辱人,项羽仁慈而爱护人。然而陛下派人攻城略地,所招降攻占的地方就封给他,与天下人利益相共享;羽嫉贤妒能,有功的人加以陷害,贤能的人受到怀疑,打了胜仗而不论功行赏,取得了土地而不与分利,这就是他所以失去天下的原因。”
王陵的大胆,让群臣热烈的气氛似乎为之一滞,连刘执嘉和妻子都放下了耳杯,大家都紧张地看着刘邦的反应。
不得不说,王陵说的是真话。
就刘执嘉所知都有好几个例子:谋臣郦食其年纪很大又狂傲,刘邦接见时,却自顾箕踞坐在榻上,让手下的两个侍妾给他洗脚;淮南王英布下决心投靠刘邦,被项羽杀尽妻子儿女,可刘邦接见死里逃生的英布时,竟然也让英布享受了和郦食其一样的待遇!
一文一武,如此厉害的人物,却都在刘邦面前受到了羞辱。
更别提还有那魏王豹,实在忍受不了刘邦对自己的傲慢无礼,借口回到封国后反叛刘邦,坚决不再投降而被杀了。
豪爽不羁是优点,但变成傲慢无礼,刘邦也为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听了王陵的话,刘邦不由一震,但看着家人和群臣紧张的样子,他哈哈大笑:“王陵大哥说得好!老子是有这个毛病。敬大哥一杯,诸位相陪,干!”
“陛下万岁!”
全场气氛由此又放松下来,不少人包括刘执嘉,都暗自为刘邦的真诚豁达而更加由衷敬服了。
刘邦抚摸着自己的美髯,又笑道:
“不过你们知其一,不知其二。说到那在帷帐中运筹划策,决胜于千里之外,我不如子房。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供给军粮,畅通粮道,我不如萧何。连兵百万,战必胜,攻必克,我不如韩信——
这三个人,都是人中俊杰,我能任用他们,这是我所以取得天下的原因。项羽有一个范增而不能任用,这是他所以被我擒杀的原因。”
“万岁!”
“陛下圣明!”
一阵乱纷纷但却由衷的高呼。
酒宴进入高潮,因为老大刘邦的放松,群臣和家人也都喝得畅快,渐渐不少人都忘记了拘谨和礼节,有的互相行着酒令,有的拍着胸脯吹牛,更有武将在堂下拔剑而起舞,甚至还用剑砍起了大殿的木柱子!
当然,这举动很快被旁人制止了。
还保持着冷静的人,有萧何、张良,当然还有年迈喝不了几口酒的刘执嘉,见此情形都皱起了眉头。
刘邦也是一时放下了脸,但很快又堆起了笑容,他不想破坏这难得的轻松融洽气氛。
“父亲——哦,今日还是称您太上皇吧,感觉可还开心、满意?”刘邦起身来到刘执嘉身边问。
“开心开心,非常满意。谢谢陛下有心更有情,有陛下给我这份荣耀,今生已心满意足了。我和你后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免疲乏,想回房休息了,请陛下和各位家人、群臣尽欢一醉。”
“朕也想到了这点,故此特意过来一问。儿还有一事告知,前日您问的梦见田横一事,我已再次下诏,赦免田横之罪,并严令郦食其的弟弟郦商休得动田横分毫,否则我要诛灭他三族。郡守报告,田横已经起程前来洛阳,父亲可以放心安睡了,说不定几天后您也可以见到田横其人了,哈哈。”
已经有点酒晕的刘执嘉听了,不由大为吃惊。
这样怎么能行?但此刻,刘执嘉却只能在愧悔中向儿子刘邦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