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国的报复来得像暴风骤雨。
“楚国迁都了!从巨阳迁到了寿春,并改名为郢。”
作为已经归属楚国管辖有些年头的丰县,被这个消息震动了,毕竟身为楚国的子民,楚国的兴衰已经和每个人相关。这消息没法隐瞒,很快刘执嘉也知道了。
“楚国这下彻底没希望了。”刘季满脸涨红,也许刚刚和樊哙这群半大小子去练剑习武去了,或者又到卢绾家聊天打探消息去了,情绪很是激动。
刘执嘉瞪了他一眼:“小声!”却没有阻止儿子说下去。
这段时间,看儿子实在对种地没有兴趣,刘执嘉努力说服自己,儿子反正还未成人,所以不是特别忙时,对儿子装睡不跟着下地,到外面晃荡一天再回来,也默认了。
长子刘伯一贯宠爱这个三弟,自然想法和父亲一样;二子刘仲虽然有不满,但自己也未成年,承担的农活还不重,所以也只好忍受。何况刘季不时会带回外面的消息,也可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这不,听了弟弟刘季的开场白,见刘季被父亲瞪眼警告而短暂地一顿,就放下箸,看着弟弟鼓励道:“快说啊,你又听到什么啦?”
“二哥,你知道楚国在巨阳建都才多久吗?”
“不知道。”
“才12年!我三岁时候才从陈地迁都到巨阳的。”
“啊?”刘伯和刘仲都惊讶了,堂堂楚国在十二年里两次迁都,这说明了什么?刘执嘉阴沉着脸没说话,作为父亲他当然知道楚国都城的变迁。
“可更悲哀的是,陈地作为都城又才多少年啊?25年!”
“秦国太可恨了!把我楚国逼迫到了如此境地。”大哥刘伯也“啪”地放下箸,一脸悲愤。
“还有更无奈、悲哀的事情呢。”刘季见大家都集中注意力听自己议论,又习惯性地卖了个关子。
刘执嘉已经习惯刘季这一点了。这小子虽说懒散,但嘴巴非常能说,嘴甜起来,把后母和刘交哄得团团转。
至于说起外面的消息、故事、人物来,也总是让人欲罢不能。靠这张嘴和所谓的义气,在樊哙那帮以练武之名游荡惯了的半大小子群里,也从小就是老大。卢绾现在还在读书,可就是天天主动来家门口晃荡找刘季。
没办法,有种人天生就自带光环,吸引得那些趋光的蚊蝇自投罗网。也许,和他英武帅气的外表一样,都是从祖父那辈传下来的,或者更早?
刘执嘉走神时,刘季的两个哥哥也没说话,等着刘季自己继续下文,当然都以眼神表示了鼓励和支持。
“跟随楚国出兵的小国卫国,连国君都被从濮阳迁到了野王,卫国的地盘和过去蒙骜攻取的魏国三十多座城一起,设置了东郡。这和灭国有什么区别?!”刘季的情绪又激昂起来。
“卫国灭国,楚国不能挺身为其保全,自己为躲避秦国进攻,反倒要迁都,还改寿春名为郢都——其实,在陈地做都城之前就有郢都了。”
刘执嘉的脸色更阴沉了,因为和刘季类似,从之前的郢都迁都到陈地时,他也刚刚三岁。那时候,秦将白起率军攻破叫载郢的楚都,并将其改为南郡。
“这个我可真不知道,楚国都城还有这么多名堂。”虽然已经算楚国子民,但二哥刘仲并没有多少归属意识,见父兄一直不说话,生怕刘季会觉得无趣不说了,赶紧插了一句。
“现在的楚王也许是想借过去郢都的名字,来场楚国复兴?可惜啊,被强秦逼迫越迁都越远离秦国兵锋,再迁都难道要到海边去?难道改个名字就有用吗?”
刘季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随之引发了自己父兄或轻或重的长吁短叹。“听说春申君这个一力扶持现今楚王继位的老功臣、老令尹(宰相),现在因为这场合纵之战的惨败,被疏远了。可楚国还能靠谁呢,大势所趋又有谁能力挽狂澜?再说,这场惨败就只是春申君的责任吗?”
刘执嘉不由得认真看了儿子刘季一眼。这小子,难得今天才说了春申君一句好话,或者叫公道话。
县师惨败而归一晃又半年过去,刘执嘉担心的疯狂征兵、补充壮大兵力并没有发生。看来刘季说的不错,春申君应该是被楚王疏远了,否则无论是重新反攻秦国还是保卫自己的封邑,县师的兵力都不可少。不征兵,也许是为了向楚王显示自己已经认错放权了吧?
“春申君要来咱丰县巡察啦!”
消息是从县衙里传出的。其实,几天来县衙的差役和县师里的军士频繁出入,门口加了守卫,街面加强了巡逻,也早有好事的百姓发现异常了。
等到早上洒水净街,军士和差役排满了县衙和县师附近的道路,不要说刘季早跑了过去,就连刘执嘉和另外两个儿子也都放下准备出门干活的农具,转而向县衙附近跑去。
毕竟春申君这样的大人物,平常可不是轻易能见到的。
“春申君,楚国的令尹啊!来咱这小地方,消息不是真的吧?”
眼看已经到了巳时还没动静,刘仲听到百姓群里低声的议论,也不禁怀疑起来。
“没错吧?这样大阵仗,何时有过?况且丰县是他的封地,前来巡察也在情理之中的。”
刘季显得很是兴奋,一边和街道对面站着的樊哙、卢绾挥手示意,一边饶有兴趣地扫视着沿街看热闹的百姓。他可不想自己的二哥坏了自己的兴头,哪怕春申君这大人物并不是他的“菜”。
“看哪,来了来了!”人群骚动起来。
无数负责警戒的军士却仍然背向街道,一脸紧张地格挡百姓,以维持秩序。
先是轻甲步兵开道,然后是数十匹高头骏马护卫两边,三辆豪华的驷马车缓缓而来。
三辆车都有车盖,而中间的那辆,车盖尤其豪华。兵器、马车饰件和人物身上的珠宝,在眼光下熠熠生辉,夺人眼目。
“那个老人,就是春申君?”
“看起来不像吧?”
“什么叫像?本来就是!有人见过的。再说,你看县令在和谁说话,那恭敬那笑容——”
“我看不见啦,别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