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法子果然不错!省了气力还能多收成。”刘执嘉大赞短工赵功,让二十出头的他有些难为情。
“太公过誉了,今年只多收了一成,来年再照我说的改原垄为沟播种,填培以今年沟堆的垄土,最多能多收两成呢。”
那当然是好事,自己近百亩多为旱地,如此可以凭空多出近十亩地的收成!那如果自己再买些地,岂不颇为可观?
“你就不要走了,和审成一家都继续为我助耕,多收的五五分成,如何?早点存下金钱,娶妻生子,哈哈。”刘执嘉一向大方,当然今天这样的大方更有道理了。
“谢太公!”审成和赵功异口同声,赵功更激动地要给刘执嘉下跪,被刘执嘉赶忙搀起。
对于明年的收成,刘执嘉终于充满了信心,但儿子刘季怎么还没回来?也没有一点音讯,刘执嘉有点后悔让儿子远行了,在自己眼前的话,起码人身安全是有保证的。
不觉又是一年过去。
当刘执嘉在家中置酒请审成和赵功,庆贺丰收和自己又多买了二十余亩地时,刘季回来了。
见家中有客,虽说是自己家的短工,但刘季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轻视,而是豪爽地坐下与他们一起喝酒,酒过三巡,脸上的疲惫失落神色却愈加明显了。
“这两年多你际遇如何?”刘执嘉终于忍不住当着客人的面发问了。
“赵国已经亡了,那个昏庸的赵王迁被俘。”刘季表面的平静下有着难以压抑的愤懑和失望。
“啊!?赵国这么快就——”刘执嘉惊讶了,“你不是说有李牧镇守,秦国很难得手吗?”
“内有昏君、外有强秦如何不亡?”刘季反问父亲。
原来,赵国探听到秦原本计划灭韩后部署攻魏,没想到秦会趁着赵国大饥荒和北方代地地震之时转而进攻自己,仓促间赵王迁无奈听取李牧意见,由李牧率重兵挡住井陉一路的秦军,另一路则挡住由南向北进攻都城邯郸的秦军。
可是,在李牧苦苦与北路秦军相持时,南路秦军假意发动攻势,吓坏了赵王迁,他紧急命令李牧南下救援,李牧判断南路为佯攻,不肯主力南下。
在这君臣互相猜忌时,秦军又以重金贿赂赵王宠臣郭开,进谗言离间,说李牧意图谋反。于是李牧被杀,而取代李牧的赵葱很快就战败身死,邯郸随后很快被攻破了。
“郭开误国害国,真是该死!”审成听了,不由得义愤填膺,“为人臣子,怎么能如此不忠不义,这人后来如何了?”
“他得到许多钱财,据说还想到秦国贿赂大臣,让自己不单活命还想继续做官,结果路上被人杀死,钱财被一抢而空。有人说是盗贼见财起意,又有人说是李牧部下的复仇行动。”说到这里,刘季的脸上才略微放松了些。
“可惜万死莫能赎赵国了”刘执嘉说到这里,自然想到一个问题,“赵国既亡,接下来,秦军的目标应该就是魏国了?你如何这时不留下帮助你的张耳兄呢?”
“现在想来应该是为了我的安全吧?他说自己身为魏国人自当帮助魏国抗秦,而我现在是楚人,应该回来。秦国下一步是攻魏还是攻楚,还未可知。”刘季沉吟道,“加上我已在外两年多,还是挂念家乡了。”
“是啊,回来好。以秦国现在的实力,哪怕同时攻打两国也有可能的。”刘执嘉叹道,不过心里却为儿子安全归来而高兴,这次回来就不会走了吧?毕竟这可是张耳让他回来的,理由也很充分。
“唉,管他是谁统治,天下早点安定就好,否则像我这样被迫流亡的不知道有多少,还有多少无辜而死的呢。”赵功作为流民也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以赵国灭亡来看,列国被秦攻灭并不是好事,秦王政只是个冷酷的君主,可不会是个爱民如子的贤君啊!”刘季叹息摇头。
“怎么说?”刘执嘉和他的两个短工都同声发问。普通百姓,对天下是否统一并不关心,只要安定过活,连谁是国君也与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但如果不幸遇到暴君,那百姓日子就难过了。
“我从两件事看出来的。一是赵国灭亡后,秦王政亲自来到邯郸,把在自己幼时欺侮他和母后的所有人家全都杀掉了!堂堂国君,有一统天下的志向,却斤斤计较于个人恩怨,以后当了天下之主,还有谁敢违逆他的意愿?可如果听不进别人的逆耳忠言,他如何能当个贤明君王?
其二,父亲您该记得我离家以前说过,燕太子丹逃离秦国的事情吧?”
“记得,这件事和秦王政是否暴君有关系吗?”
“当然有啊!张耳兄告诉我,燕太子丹以前竟然在赵国也当过人质,并且和秦王政同病相怜,那时关系甚好呢。可他自从亲政并灭韩国前,竟然要求太子丹来到秦国当人质!而太子丹到秦国后,对他别说关心了,哪怕冷漠不理也可以,可秦王政却对太子丹反而尽是嘲笑和侮辱!”
刘季说到这里,情绪激动起来,把手中的箸放下,站了起来。右手自然地地按向腰间——看来,外出两年,他已经习惯与腰间宝剑作伴了。
“堂堂一国太子尚且如此受辱,我等百姓的死活怎么会放在他心中?”短工审成也忍不住出声感慨了。
“可这世界,就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刘季重新站住,满脸痛苦与迷茫神色,“重压之下必有反抗,只恨自己人单力薄,不知该如何做啊。”
“现在能安全回家已经不错了,且休想得太多。”刘执嘉虽然知道自己的安慰无力,但也只能如此说了。
“太公,你家刘季在沛县被抓进监狱了!我家主人特派我来告知,我家主人正在想办法,请太公莫要着急。”
刘季回来后,依旧时常夜不归宿,有时候一两天见不到人影。刘执嘉只是叹息,却也无奈——一个一晃就快三十岁还在游荡的儿子,能拿他如何?没想到,不到一个月,就要吃牢饭?
“你家主人可否知道,刘季他为了何事进监狱?”刘执嘉问自我介绍是沛县王陵家的仆人。
“这个还不清楚,太公也可找人探问一下,这样和我家主人双管齐下会更好些。”
“好的,请你家主人多费心了,我也会想点办法的,唉!”刘执嘉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