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夫人,你们安心离开,后续事宜我自理会。既然汉王已到彭城,与回援的项羽必定会有一战,丰沛之地可是在项羽南下的道路上,还是早日到汉王身边更安全些。”
前来送行的任敖也说话了。
这次离乡,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刘执嘉对未来也有一些期许和兴奋,但对比吕雉和她的一对儿女马上要见到身为丈夫和父亲的刘邦,刘执嘉更多的是不舍和忐忑。
低调、匆忙,都来不及和过去丰县的那帮邻居、朋友告别,虽然已经物是人非。
樊哙父亲本来也在沛县继续开狗肉店,可惜去年已经去世;
邻居王佗则早在刘邦三打丰县时已经饿死于战乱中,而那时也在挨饿的刘执嘉只能茫然无措;
樊屠死了,范贩倒是还活着,只是已经老病交加,难得走动上街、更谈不上与自己痛饮同欢了;
还有王麻子、高二等,这些人不知是否还活着?即使活着,怕也和范贩一样吧?邻居路甲倒还不到六十,可惜自搬到沛县后也再没见过面----
一大家子人,分乘了好几辆车,吕雉和审食其夫妻为照顾自己和妻子,和自己同车,吕释之则负责照顾自己父母和妹妹的两个孩子。至于大儿媳、儿子刘仲一家、刘交的老婆孩子等等,都由王陵派人和舍人赵功照顾。
行车路上,刘执嘉忍不住多次掀起车帘,看着渐渐远离自己的一切:水土、房屋,还有这些熟悉与不熟悉的人啊--------
“何人?站住!——”接着,是马蹄急停和一阵凌乱、急促的拔剑出鞘的声音。
刚出沛县不远,因疲累而正假寐中的刘执嘉被突然的大喝声吵醒,解开车帘却看不到什么动静。吕雉也睁开了眼睛,示意审食其起身,下车看个究竟。
“太公,刚刚过去的几个士兵,自称是将军曹参的部下,说项羽以三万精锐骑兵和车兵,突然杀回彭城,汉王联军大败,好在他们是部署在西北方向,这才逃得快。他们还说,项羽的军队马上就到!”
说话的是王陵,他的脸色大变,看来消息得到了他的证实。
“太公,您看怎么办呢?”审食其搀扶着执意要下车看看情形的刘执嘉,一边小声问道。
果然,身边不断有狼狈不堪的士兵经过,一些士兵嫌弃戈矛太长、身上甲衣太重,甚至边跑边丢弃在路上,而有些兵器和盔甲上都还沾着不知是败兵自己还是别人的鲜血。
再站上路边高处眺望前路,远方似乎烟尘大起,看来真的有大量兵马即将来到。
“太公,看来要迅速返回沛县城,通知任敖关闭城门坚守,或可抵挡一时,再见机行事,如何?”王陵见刘执嘉还在眺望,于是大声说道,声音里透着急促。眼前的形势,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好,先回沛县城,如果项羽的楚军势大,就从西门去丰县。你应该也知道,丰县城防更坚固可守。”刘执嘉答应道,暗自叹了口气——本来就不想离开,如今还是回丰县老家吧,死也要死在家乡才好。
可是,这驮着多人的老马破车,如何能跑得快?身后不断有败兵骑马狂奔而过,而在杂乱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呼喊中,刘执嘉知道追兵将至,可感觉车速却慢了下来,最后停住了。
“太公,人多路窄,看来坐车是不成了,可您年纪高迈又无法骑马,您看这——”审食其一边和吕雉扶着刘执嘉下车,一边喃喃道。
“王将军,请您将我一对儿女先行带走,他们是汉王的亲骨血,抱在马上骑行也不甚妨碍,相信将军一定会找到他们的父亲,我也就放心了。”吕雉在此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对一脸无奈和焦急之色迎上前来的王陵说道,声音里有着寻常女人难有的冷静、坚定。
“那夫人和太公——”
“很多人都认识我们,目标太大,太公又行动不便,不如混入百姓中,寻找小路回城——有审食其和赵功二人跟着我们就好了。”
吕雉接着说道,看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考虑到了诸多因素并针对性地提出了办法,这让刘执嘉大为惊讶,不住地点头称是,看不出来平时家务精明能干的吕雉在这样的战乱关头,竟然还有如此迅速、合理的应对。
“好,我再派几个贴身卫兵扮作平民卫护你们,一定要在沛县城门内会合,再做打算。”
事不宜迟,王陵也点点头,答应了。
也许不少百姓有同样的想法,小路很快也拥挤起来。特别是太公和吕公夫妻都年纪老迈,不时被急于逃命的人们裹挟、推搡,很快审食其和吕释之分别带着的两家人就被冲散、分开了。
“都不许动!”
“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杀气腾腾的声音响起,刘执嘉喘着粗气、艰难地抬头看向前路,紧闭的沛县城门已遥遥在望,可面前是呈包围散开的楚军骑兵,人和马都同时和刘执嘉一样也在大口喘气,可手里剑和弓弩闪动着寒光。
完了。刘执嘉昏昏的头脑里,只有这两个字在重复。
“谁是刘邦的家人,请自己站出来!”
刘执嘉和妻子,以及搀扶着二人的吕雉、审食其等都不动。可身边的人群却骚动起来,人们的目光不由转动、有些目光则下意识地在刘执嘉等人身上停留一瞬,才惊慌地掠了过去。
“出首举报有赏!”
这下被围的人群里骚动更加明显了,有人似乎明白自己并不是楚兵针对的对象,于是想要有所行动,但很快就自己或者别身边人暗暗阻止了。
“不说出来,就全部带走!”领头的楚军将领阴沉的声音不耐烦起来了。
“将军,他们就是——”将领身边的一个士兵眼乖,惊喜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