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佗、路甲,你们来看看我的田。这两年我不是还算丰收了吗,你们看看,这都是赵功和审成的功劳呢。采用这个方法,既省工省力,每亩还能多收到两成以上。来,赵功,你给具体说说如何做法。”
邻居农民王佗和路甲将信将疑地跟着刘执嘉来到了地里。眼前这看似稀疏栽种、圳垅相间的田地还能多收获?!
但是,听了赵功的讲解,二人又觉得有道理;特别是刘太公这两年的丰收可是实实在在有目共睹的,作为乐善好施的太公和邻居,想来也不会有意坑害自己吧?
“这法子好啊,我驼背一定尝试,本来我年纪大了就难以耕作,省力还能丰收,何乐不为?谢谢太公了。”王佗首先开口感谢刘执嘉。
“我也愿意一试——先拿出一半田吧。”邻居路甲则有所保留。
但刘执嘉还是很高兴。
昨天去向父亲刘荣问安,才应证了自己的猜测:刘季又去找张耳了。
“这回我可没资助他啊,他说上次回来那个张耳给了他不少钱。”父亲刘荣已是七十有三了,如今大半时间都只能坐着甚至躺着了,只是起色看起来还不错,特别是说起这原来轻视的孙子时。
“他说自己在家待着不开心:丈夫不像丈夫、父亲不像父亲,当儿子呢又被你这个父亲看不起,还严加管束不愿意他出门。现在楚国目下太平,可就意味着魏国一定大难临头,张耳县令肯定会效仿信陵君,挺身而出的,自己想去魏国助他一臂之力——现在魏楚可是唇亡齿寒,助魏也就是救楚啊。”
一边说着,父亲刘荣一边摸过拐杖,让自己站起身,来回慢慢踱步。
“这说辞也有道理,可现在去魏国,就不只是路上不太平了,那可是战乱之国啊!怎么能自赴死地呢?!叫我这做父亲的如何心安?”刘执嘉愤怒而又无奈。
“上次曹氏之事,我基本同意你的意见;但要我说,这次你错了。”刘荣停止踱步,目光炯炯直视儿子刘执嘉,“是我对孙儿说,想做什么就随自己心愿去做,趁自己还算年轻!不要像我,一时意气用事辞官回家,蹉跎了人生。”
“其实不要说是为魏国还是为了楚国,这丰邑又搬不走,当初只要自己在官一天,百姓的日子不就好过一天?而自己不就心安一天?既然心怀天下,就要找准自己位置,为人人的同时也才能成就自己。”
路上,父亲刘荣的话还在耳旁回荡着。
也许自己当父亲是不合格的、自私的?不要说为了人人,哪怕是顺遂了儿子的心愿,也才能成就自己不是?
“父亲,三哥他果真又去了魏国?”刘交不无遗憾地问。
刘交现在也已经十八岁了,身材不高而瘦削,白皙圆圆的一张脸,一看就是大部分来自母亲的遗传。现在他已经不在马公书院读书了,因为先生已经教不了他。
见父亲不语,只是沉着脸点点头,刘交道:“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本来我私下还跟三哥说要带我出门远游一番呢,三哥说话不算话,哼。”
“你不知道魏国现在打仗吗?你哥自己想死,可总算他还有良心拦住了,你还不领情?!”刘执嘉真想把满腔的愤懑都兜头浇到儿子刘交身上,他瞪着眼道。
刘交吐了吐舌头,就想躲进房间去。
“慢着,上次你不是说想继续学诗,想拜师浮丘伯吗?收拾好行囊,这两天就去齐国吧。”
“真的,父亲你答应我了?”见父亲点头,板着的脸上愤怒转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刘交大喜,“太好了,‘不学诗无以言’,我终于能投明师了。”
“是啊,去了好好学习说话,不要整天呆在家里做哑巴。”刘执嘉又吩咐道,“安全起见,你看是否再能找到愿意同行的同学,路上也好做个伴。”
“好的,多谢父亲。”刘交对父亲的突然开恩放行,因为意想不到所以格外感激,也就没有计较父亲话语里的讽刺意味了,反而担心起来,“父亲,我要也远行了,您会不习惯吧?我会和母亲说,要多多关心您,您自己也不要太操劳才是。”
“去吧去吧,鸟长大了总要飞出窝的,只要你开心,为父就开心了。”刘执嘉挥挥手。
刘交也离家了,家里难以言表的冷清、孤独。
也许,每个父亲到50岁后都会如此?知命之年,可我能知了谁的命?人生困惑,永远难解。
孩子们都各奔前程,各自有自己的人生轨迹。这时候除了妻子,就是名义上的短工赵功和申城陪伴自己最多也最亲密。
前世那些公司老板啥的也许都如此吧?外表风光,其实只有秘书和家里的保姆或者佣人陪在身边?
“找准自己位置,为人人的同时也才能成就自己。”
这是父亲刘荣叮嘱儿子刘季的话,其实反省自己,这话放在自己身上不也一样吗?
整天操心刘季出走、操心天下战乱,可这是自己能控制的吗?
这两年,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家也过得挺好,还丰收了吗?
那个代田法自己要推广给乡邻们,让大家都好,自己不就心安吗?自己的今生不是乐善好施的太公吗?其实前世的那个自己,说起来心胸真还没有今生的太公刘执嘉宽广呢。
于是,刘执嘉说干就干,让两个邻居来参观自己的田地,让赵功教他俩如何用新法耕种了。
从身边邻居开始,造福乡里,就是在战乱中死了,相信这新耕种之法也能保留下来泽被后代。万一侥幸能当太上皇,那岂不更可以向全国推广,到那时--------
“太公,您笑什么?”王佗虽然是驼背,可一辈子习惯了偷看人眼色,见状迷惑了。
“哦,没事,我走神了,在想着和儿子们一起吃饭喝酒呢。”
“是啊,如今太公您可是够冷清的,只有夫妻相伴。”路甲不无同情道。
“欸,太公朋友多又好热闹,怎么会冷清?还有刘仲都很孝顺,经常来家探望照顾的,是吧太公?至于外出的两个儿子,将来更会有出息,起码不像我们一辈子当农民了。”王佗这话不无奉承,但却也很好地安慰了刘执嘉此刻的心。
“父亲,楚国出大事了!”
说到儿子,这不,刘刚仲进门,就一脸紧张地告诉父亲。看来他刚上街办事去了,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