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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乡中策(上)

抚汉 唯物小丰子 2927 2024-07-06 15:36

  “将军如此年轻,又乃魏地降将,入蜀未及十年,亦然身居要职,凭借的恐怕不是在北伐战争中所建立的功勋与战绩,更多依仗的,是诸葛丞相的赏识,此言将军认同否?”

  姜维一时默然不语,孰视此人,早已褪去了方才那番疯气,言谈举止与智贤无异,神色迥异,虽冠草批麻而其光难掩,要知道,在乱世之中,英雄和俗人有着天差地别,只需注重言谈举止,气质精神便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有志者心在四方,而碌碌者仅考虑耕织衣行。

  “既如此言,你之意乃是我姜维一介降将不配提领一军?”

  “将军此言差矣,我之意非但不是质疑将军之才学,反而是称颂将军报丞相之恩,令人动容,以在下之见,将军已然是整个大汉军中最兼德才的将军。”

  姜维听了,倒是面露疑色,眼前此人,见识宽广,对军中之事颇有了解,即可证出此人所交势必有朝中之人,或是军中之人,尚且,能参透诸葛亮对自己这番期待的将领,至少也是北伐将军才是。

  “你究竟是什么人?”

  见姜维神色紧致起来,那人颇为得意的咧起嘴:“在下武乡小贩,世代以耕织为生。傅音,字子烨。”

  话说到这份上,双方也心知肚明了,相视一笑,姜维顺手指向主案边上的客座,轻声道了句:“坐吧,你此行,乃是刻意来找我的?”

  傅音不由得哈哈大笑,鼓手叫好,俨然是判若两人。

  “姜伯约果是名不虚传,若是换做他人,恐怕早已砍了在下的头了。”

  “你果真是武乡人士?以耕织为生,本将不这么认为,我看你像名仕之后,否则如何有此般见识?”

  “将军莫笑,家父的的确确为当地百姓,丞相出山前,岂不也是潜卧于隆中?”

  这怎可相提并论,诸葛尚也算是大汉名臣,诸葛亮虽卧隆中,但也叫一个根正苗红,这放在21世纪可能要被称为偷换概念了,亦或者是....诡辩?

  但姜维总不能和一个千年前的人理论这些,进而问道:“傅音,你费尽周折,怕不是要和本将介绍你世代为农吧,你大闹军营,公然散播于我军不利的言论,按律都能杀头了,想必如此引人注目,定有要事相告吧。”

  “如将军所说,前半月,听闻将军即将调任武乡,在下喜不胜收,于在下眼中,将军方能是未来提领三军再度伐魏之帅。”傅音道此,浑然不觉自己激情满怀,两颊微红,在姜维看来,此言倒是无虚,能在这个时候看好自己,证明其眼力还不错。

  理了理思绪,姜维歪着头,故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傅音,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这话传出去了,想杀你的人多出不少。”

  “在下知道!”傅音忽然声音上扬,在大帐内回响,动静甚大,“不过是朝中主和之人,在下何曾畏惧那帮匹夫?”

  既然是表演,姜维自然是要将戏演到底的,今日便要看看,这疯子肚子里到底有多少货。

  “以我所见,主和利国利民,强魏终是难以战胜,连年征战,实乃穷兵黩武,徒累百姓而已,若是我做了大将军,依然是据险而守,断然不会轻易出兵。”姜维冷脸相告。

  “将军无须唬我,将军是这个朝中,乃至是三军之中最想北伐的人,是也不是?我且问将军,丞相乃是忠臣否?”

  “丞相鞠躬尽瘁,自然是千古留名的忠臣。”

  “丞相之忠,在于心为社稷,要匡扶大汉,是为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壮志豪情,故而才五出祁山,虽似蚍蜉撼大树,但仍坚持以一州之军民抗九州之力,令人无可不称颂敬仰。”

  “既是如此认为,又何须问我?”

  “谯周,李严之辈是否称得上忠臣?”傅音追问。

  姜维正欲回答,却又欲言又止,冥冥中,他似乎难以顺其自然地回答这个问题,李严者,虽思想与诸葛亮相左,但仍是名臣之一,谯周者,劝降刘禅,纵观起来,也非什么大德大学之人,论忠臣与否,实在是难以答复。

  见姜维语塞,傅音接上话茬:“将军不必多想,如在下想,朝臣皆为忠臣,然在下还认为,忠分两种。”

  “哪两种?”

  “一者如丞相,将军之流,二者如李严,谯周之辈。”

  “何以分之?”

  “一者忠于汉,一者忠于蜀。”傅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蜀汉.....虽以大汉为雅称,但以蜀为据,傅音这话倒是点出了整个大汉政权的核心所在,那便是,心向汉和心向蜀是两回事,匡扶大汉,是一个政治口号,并非人人都愿意妄动干戈去拯救这样一个存有空名的朝代,姜维有些发杵,久久没有出声,站在后人的角度评判前人之事当然容易,但如置身其中,或许又会有所差池。

  “我领会你的意思了,容许我请教一个问题,此种情况,可有逆转之可能?”

  “绝无可能。”傅音几乎是一口否决,“将军万不可对此抱有幻想,在下此番前来,便是要告诉将军,从军者,不过问朝政,绝无可能!将军要做好孤身一人北抗强魏的准备啊。”

  某一刻,姜维似乎开窍了,能够调和的矛盾才称得上矛盾,不能调和的矛盾,是为斗争,推此及外,魏延与杨仪岂不是如出一辙?虽然保全了二人,杨仪仍在算计魏延,魏延也记恨着杨仪。

  “许久前,你说我和魏延皆有危险,何出此言?”

  “将军,魏将军虽有胆识,然而和朝廷针锋相对,只需要有人在朝堂之上添上一把阴火,轻而易举就能置魏将军于死地,如此丞相去世,没有人保得住他。”

  “魏延乃是北伐名将,屡建奇功,朝廷岂能动他?若是动了他,今后还有谁愿意为朝廷出力?”

  “话虽是按此般去讲,我倒是听说一事,朝廷不日就将解除魏延的兵权,到时,不只是魏延,恐怕连带将军你,都会被架空啊。”

  “你从何听说的?”

  “不瞒将军言,在下同关索,李丰二人私交甚好。”傅音狡黠一笑,这才说出了实情,“在下自少年时就好游山玩水,后结识了关索与李丰,二人皆是心系天下之人,我三人私交甚好。”

  姜维微微颔首,如此一来,便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李丰自接替李严位置后,如今仅次于蒋琬,于朝中也是举足轻重之人,关索更无需多言,作为关羽三子,想必兄长关兴和他讲了不少故事了,又有强大的背景,没准日后就能统帅一军,承父志,报父仇。

  而眼前的傅音也非等闲之辈啊,为了此番谈话可谓是机关算尽,最令姜维吃惊的还是蜀,汉之论,直接将姜维从幻想着的君臣一心,同仇敌忾共商北伐拉回残酷的现实,能将满朝文武拧成一股绳的,恐怕仅诸葛亮一人了。

  “你今日说了这么多,令我倒是有些措手不及,但我姜维愿意信任你,既是为了大汉,我姜维便对你心怀崇敬,既然朝廷有意为难我们这些人,不知你又有何解法?”姜维已然改观了态度,语气谦卑而恭敬,俨然是把傅音当做师傅来请教。

  傅音只是说:“将军倒也不必多虑,朝廷此举或许并不是冲着将军而来,将军只需和魏延划清界限,于朝中灵机应变,言多必失,尚可一时低首,万不可逞一时之强。

  “朝廷果真要罢撤魏延?”姜维对此依然是将信将疑。

  “如是不信,将军大可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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