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卧龙诸葛方正严谨,而凤雏庞统惯出奇谋,眼下枝江之事非出奇不可取也,正是凤雏用武之处。
文聘心思纯正,但文武双全,绝非愚笨之辈,念头转处便已明白过来刘琦与孔明的心思,这是让自己去请庞统出谋划策啊。
只因庞统平日里独来独往,诸臣中唯有文聘与之常常歌舞相和,还算是有些交情,故而由他来出面相请实在最适合不过,至于庞统是真睡还是假睡,明眼人心里自是了然。
主上有求,岂可相拒,文聘遂走到软榻前,与陈粉示意后手抚庞统之肩,轻声唤道:“军师,军师?”
连喊多声,庞统这才缓缓睁开双眼,似乎是醒转了过来,扭头见是文聘,照例白眼一番,怪声谓道:“我现在乃影卫大统领是也,可不再是什么军师了,你要么叫我士元老弟,要抬举我叫声庞大统领也行。”
文聘闻言啼笑皆非,却也只能捏着鼻子改口唤道:“庞大统领......算了,我还是叫你老弟吧。士元老弟,这可有桩要事得跟您商量。”
庞统冷笑谓道:“哦?不知是何等要紧事,竟让仲业兄扰我清梦矣?”
“这事可比睡觉做梦重要多咯,”也不去管庞统到底听到没有,文聘将方才所议枝江之事又复述了一遍,这才苦笑谓道:“韩玄不除,日久必成祸害,可急切之间却又难起大军剿灭,两难之下,我等皆不知如何是好,故求教于士元,看看能否给支个招?”
庞统抬眼四顾,见刘琦、诸葛亮及房内众人皆满怀期望、做拭目以待状,心中憋着的一口闷气终于舒顺了不少,这才招手让陈粉搀扶坐起,扬声昂然谓道:“区区韩玄小儿,灭之顷刻之间矣,殊不知刀斧早已架在其项颈之侧乎?”
刘琦闻言,心头大喜,忙开口问道:“士元此言做何解也?”
庞统冷笑谓道:“主公莫非忘了巫江盗为何死绝?当年他们掳掠的又是何人家眷?那罪魁祸首之一的施襄如今可还被关在邓义大寨之中!”
刘琦听罢,立刻反应过来,抬掌猛拍额头,叹然谓道:“嗟乎!亏得有士元提醒!如此天赐良机,竟险些被我给忘之脑后矣。”
文聘等人闻言,皆不知所谓,纷纷出言相问,刘琦遂将建安元年那桩旧案始末与众人道来。
从韩玄与施襄合谋派打劫官船、掳走李严家眷、逼死夫人姜氏,再到设伏诱巫江盗入白螺湾做替死鬼,最后将一对子女归还李严,并以恩义相挟......
一番讲述之后,诸多之前不明、不解之事这番总算是有了合理的解释。
诸葛亮轻摇鹤羽扇,捻髯叹谓道:“我本还奇怪,李方正做事向来认理不认人,这次怎会甘心为韩玄所驱使,原来还有这么一节旧事,难怪,难怪!”
文聘则已明庞统所说真意,当下笑谓道:“只要将此案实情告知李严,他必找韩玄寻仇,则枝江不攻自破也!”
群情激奋之际,却听庞统再度开口,冷声嗤谓道:“眼下尚不是功成道贺之时,此事尚有难点未解,譬如我们该如何将建安旧案的真相告诉李严?又该如何让他相信?难不成跑到枝江城下大喊大叫,称是韩玄害了你老婆?”
文聘不解谓道:“同谋施襄不是已被邓中郎扣在水寨了吗?让他写下口供签字画押后送入城去便是。实在不行将施襄押到城下,当场指认韩玄,那李严又怎会不信?”
庞统冷笑未语,一旁诸葛亮已然摇头称否,并谓道:“敌我两军对垒,无所不用其极,枝江毕竟还是韩玄为尊,也是韩家根基之地,送信入城避不了韩玄耳目,他大可辩称施襄乃屈打成招,有意污蔑,供词不足为信。纵然将施襄押到城下,恐也只落个被城头一箭毙命的下场!”
“这......”文聘再度无言以对,刘琦却已早将一切收入眼中,当下笑而谓之曰:“仲业且放宽心,咱们庞大统领胸中早有定计矣!”
文聘的目光再度投回到庞统处,却见后者翻眼怪笑,手指江陵主簿王粲谓道:“此局若要破之,有一半当落在仲宣兄身上也!”
王粲闻言,顿感惊诧莫名,不解问道:“左......庞统领此言何意也?”
“仲宣兄莫非忘了李谌李诚之乎?”庞统嬉笑谓道:“李诚之如今身在枝江韩玄身边,据说颇受重用,有他暗中传信,足以避过韩玄耳目!”
李谌乃郡府谋士,与王粲向来交好,之前曾帮助王粲误导韩玄,使后者以为大溪泽治水乃必败之策。当时他收了百贯钱,并被许诺将来委以县丞,也算是入了刘琦帐下。
王粲被韩玄怀疑而入狱后,并未说出李谌,故后者未受牵连,而是跟着一起逃去了枝江,如今韩玄落难,身边人才凋敝,据说这李谌还颇受重视,当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县丞之职。
王粲亦恍然大悟,笑而谓道:“李诚之这倒是条路子,如今他家中老小皆还在江陵居住,请他帮忙送封信并非难事。”
刘琦听罢,颌首谓道:“如此甚好,只是该这信该如何写,又该如何让李严笃定建安旧案确乃韩玄所为,这却又要费一番心思了。”
众人闻言,皆感为难,正苦思冥想之际,副卫长刘封从门外走入,到义父刘琦耳边俯身密报,刘琦听罢,脸色突变,扬眉喜道:“有此人来投,则韩玄必死无葬身之地也!”
左右皆愕然相问,然刘琦却故意不讲,只说稍待片刻,自有分晓。
少顷,刘封领一人从门外躬身走入,到刘琦跟前纳首便拜,刘琦令其站起身说话,众人抬眼看去,见来者眼亮似铜铃,脸黑如锅底,葛布短打遮掩不住浑身横肉,正乃带队攻打簪花别院的韩家家将王元是也!
黄玉儿手下玄女卫兄弟姐妹多有在前夜丧生的,故而一见是王元,立时娥眉倒竖,冷喝一声:“好贼子!竟敢来送死!”想也不想腰间蝴蝶双刀便已出鞘,照着王元便戳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