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两名死士头目程逵、詹佐惨死之际,韩家家兵统领王元亦面临绝境。
王元中箭后便被送回了郡守府养伤,刚刚拔出箭敷好药,躺在床上准备安安稳稳的歇息一番后再去枝江领赏时,守在前门的家兵却突然来报,称飞鹰骑大部正从郡守府前疾驰而过,看去向是西、南二处城门。王元闻报,大感惊骇之余,略作转念便已明白定然是谋划败露,东营兵马才会提前入城,而飞鹰骑这是堵他们的退路去了。
此时大势已去,当走为上策,王元片刻也不敢耽搁,立刻一瘸一拐的翻身上马,找了套仆役衣裳换上后偷偷从侧门溜出,准备伺机逃脱。临走时他还不忘命留守家兵放火焚烧府内的江陵库房。韩玄撤往枝江时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带走库房内的财物,又担心连环谋算最终都落了个空,故而和王元下了这道死命令:哪怕那堆积如山的财物都化作灰烬,也决不能让一分一毫落入刘琦的口袋。
文聘入城时亦想到了江陵库房之重要,故前脚才派出飞鹰骑抢占西、南门,后脚便已率梅花营大队往郡守府赶去。当梅花卒冲进郡守府大门时,王元才刚刚从侧门离去,而留守家兵还在到处收集干柴准备放火,火势未起便被一鼓冲散,库房所藏财物分毫未损。
至此除了王元等极个别的漏网之鱼外,围攻别院的数百死士与家兵不是被击毙就是被俘,待天色大亮,两市商贾开铺营业时,整个江陵城已大底平靖,而在郡守府内的暗牢内,一直不见踪迹的江陵主簿王粲也终于被找到,韩玄虽然怀疑其有意隐瞒大溪堰治水之消息,但并无真凭实据,故而只是关在府中,却并未痛下杀手,也亏得如此,才未让建安文采失其半壁。
刘琦得知王粲无事,自是大喜过望,请其继续担任江陵主簿,帮助安抚城中百姓士族,同时下令全城解禁、停止大索。除留城防军卒继续在影卫的协助下追查外,东营军马大部速速撤回营寨,不得有半分扰民之举。江陵两市及诸城门皆按时放开,迎送八方商贾来客。
文聘心中仍觉不甘,认为解禁过早,遂来别院找刘琦抱怨,刘琦却只是浅笑谓道:“三两毛贼而已,仲业何须过于牵挂。需知江陵乃东西南北通衢之地,每日迎来送往、人流如织,不应为此耽搁了城中百姓客商生计,这些可是咱们未来的衣食父母呢。更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的主子不还在枝江乖乖等着挨揍嘛?到时候还得靠梅花营攻城拔寨!”
文聘听罢,这才化忿为喜,转而兴冲冲的邀请刘琦去郡守府内的江陵库房。刘琦昨日刚回城时就想去一探,还因此差点中伏,如今自是再无此担忧,故虽一夜未睡、甚觉困乏,却还是兴趣昂然、欣然前往。正好总领钱粮记事参军黄叙正在别院内宅安抚未婚妻小四,遂喊来同去清点查验。
一行人策马而行,出别院后经永安路往北,再往西拐入府前大街,走在街上,路人中有消息灵通者识得刘琦的,皆笑容满面相迎、并主动跪拜行礼,口中高声赞颂。显然人们已知江陵有了新主,且这新主远比贪财又吝啬的韩玄更靠谱。
刘琦逐一下马相扶、好言宽慰,后来干脆步行前往郡守府。一路与百姓说说笑笑,毫无自恃身份之举,并借机重申“百姓得安居、耕者有其田、世间无饥民”之三大愿,让民众大为感动,颂以尧舜禹汤美誉,从此刘琦仁义之名在江陵深入人心。
走进郡守府后,文聘径直领刘琦、黄叙往库房而去。
江陵库房位于郡守府后院深处,横贯屋舍数十间,平日里门窗紧闭,守卫森严,若无韩玄亲笔手令,纵使府内官吏亦难得入内。刘琦随文聘走入库房大门后,但见木架上的木匣内摆放的尽是象牙犀角、翡翠古玉等各色珍宝,装着金银之物的铜柜铁箱多到难以计数,一摞摞的建武五铢钱更是堆积如山,看起来以许久未曾搬动,连串钱的麻绳都已腐朽断裂。
眼前的财物让众人看得目眩神摇、咋舌连连。虽说江陵向来为荆州最为富庶之郡,但要攒出这般可以用富可敌国四字来形容的财富绝非易事,恐怕也只有素来以吝啬贪财、又盘踞此地多年的韩玄能做到。
参军黄叙急调多名东营账房前来,与他一同清点库房财物。亏得这数月来黄叙已将阿拉伯数字和运算倾囊相授,大大提升了账房们的运算速度,这才得以用了两天功夫就清点完毕,折算为钱共计约有五十万贯。
黄叙清点完账目后感慨万千、大为震撼,恰逢刘琦在簪花巷升堂议事,派人来召与会,遂急急收拾心绪,带好账本赶赴别院。
别院内,歇足了的刘琦精神抖擞,召集文武诸臣大堂议事。黄忠、文聘,诸葛亮、黄叙、田畅等心腹文武皆列堂下,并特意请来伤情稍稍平稳的庞统列席,并命小六子搬来软榻以供躺卧,女卫陈粉则侍奉身边、不离左右。
这次议事的重点便是回顾此次江陵之事的得与失,厘清功过、分明赏罚。
从所得上来看,一是帮邓义剪除了蔡瑁用来钳制他的施襄等军将,将洞庭水军完全掌控在了手中;二来李严兵败而退,北营韩骤来投,西营将死兵散,逼得韩玄遁逃,将江陵城顺利收入囊中。
除此之外,通过释放蔡龙尝试与诸蔡达成暂时和解也不失为一着妙棋。按理来说,如今正焦头烂额的蔡瑁并没有拒绝的理由,集中精力之下可专心致志拿下南阳。此事若成,至少能为收服荆南四郡赢得半年的战略窗口。
从这几点来分析,这次江陵之变收获不可谓不大,故而众文武在议论完后,皆是喜笑颜开、士气高昂,觉得前途无限光明,武将们皆请命要去取枝江、杀韩玄、夺夷陵,刘封想得更远,提出去长沙为出兵荆南联系接应兵马。
“哼哼!真的有这般可喜吗?”正当堂内一片群情激昂之际,软榻上闭目养神的庞统突然冷笑一声后哂然谓道:“欲成大事者,当不忌覆车之戒。这次我们着实胜了,可胜得有多惨、有多难,难道诸位都忘了吗?痛定思痛,痛何如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