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提议分路而行,但马车行动迟缓、目标明显,反观曹军早已广撒落网、布阵而待,甘、糜二位夫人此去可谓与送死无疑。
张飞却不管这些,立刻点头称是,关羽虽目有不忍,但也知此时不应有妇人之仁,故未作一声。
遂定下计来:刘、关、张和简雍、孙乾、糜竺等一干心腹,寻小路往北侧山中出逃。而甘、糜二位夫人则在大部兵马的护卫下乘马车沿原路往西突围。
只是名曰突围求生,去路却早已被曹军封死,两位妇道人家又哪里能有生路可言。
故两位夫人得知消息后都面色煞白,看向众人的目光中尽是哀怨。然彼时女子地位低微,当此生死关头,自家夫君定的主意,旁人哪里会管她俩怎么想,故除了默默垂泪外,什么也做不了。
糜夫人的亲哥哥糜竺、糜芳皆在一旁,未免有些心中不忍,但终究未曾说半句否决之言,只是请求加派人手护卫。刘备自是慷慨许之,反正都是闲散杂兵、带之无用,要从山路脱身,目标小、行动隐蔽才是成败关键。
车轮正辘辘滚起之际,关羽突然在一旁开口谓道:“此去得有位虎将跟在身侧、统御兵卒,既能显夫人忠贞之义,也可免堕了大哥威名。”
关羽所说颇有内涵,看似是派人保护,实则是暗示为防两位夫人受乱兵之辱,关键时刻可由自家人取了性命,既能防名节受毁,又能避免被擒后拿来威胁刘备。
这实际上是绝了两位夫人最后一线生机。故众人听罢后,皆觉背心有寒意泛起,糜竺、糜芳更是怒目而视,但关羽却视若无睹,只直直看着刘备。
众人目光亦看向刘备,面色或惊或恐,各不相同,心中实则都在担心自己被点了将。
刘备暗忖众人心意,表面做为难状,踌躇半晌后方问道:“云长认为该派谁去呢?”
关羽手捻长髯,朗声谓道:“子龙年轻气盛、身手高绝,若事有不谐,足以当机作断,杀出重围,实乃最佳人选!这次若能立下大功,军中将再无不服之人!”
赵云:“......”
赵云为公孙瓒旧部,去年方才在汝南投入刘备帐下。
云虽武艺高强、万夫难当,可相比关、张等武将,资历终究太浅,偏偏刘备对其极为喜爱,未建片功便想委以重任,将精锐亲兵交其统领,让所部文武皆觉不满。
于是最重规矩的关羽亲自出头,称这么做与惯例不符,这才将刘备劝下,让赵云先做了个巡游都尉,择机再行提拔,而关羽方才这番话显然便是冲这而来。
有关二爷开口,众人皆松了口气,纷纷附和称是,刘备遂看向赵云,含泪谓道:“子龙贤弟!你我兄弟一场,本不忍让汝去行这九死一生之事,只是手头并无其他合适的人选,为兄着实为难啊!你看......”
赵云又能说什么,只能顿首于地,举手拜道:“必不负主公所托!”
刘备忙上前将其扶起,执手泪眼相看,泣声谓道:“今日你我若能得托大难,必将以亲兄弟相待!”
赵云自是连连顿首、作感激涕零状。
刘备先解下白锦大氅,披在赵云银甲之外,称曰:“晚间天寒,为贤弟挡挡风。”
又命人牵来自己平日所骑白马,亲手将缰绳交到赵云手上,并轻声谓道:“这马快,能助汝突围。贤弟务必谨记,大丈夫行事无需拘泥太多,当以保全自身为重,必要是可提前下手,帮两位夫人保全忠贞!”
随后赵云点齐兵马,簇拥着甘、糜两位夫人所乘马车,毅然决然往西冲杀而去,很快便引来了一队曹军围堵。
带队的曹将乃夏侯惇帐下猛将晏明,使一柄三尖两刃刀,气势颇为不凡,然赵云冲上前去,只一个回合,便将其挑落马下,战马前蹄双双踩下,正中晏明前胸,瞬间便是血溢满口,眼看着已然有出气无进气。
“竟敢伤我大哥性命!贼将死来!”从旁又冲出一员曹将,乃晏明之弟晏腾,使一把混铁钢鞭,往赵云天灵盖便打将下来,赵云策马轻巧避过,眨眼间已闪到晏腾身后,手中亮银枪反手抽去,将其后脑勺打得粉碎,顿时命陨当场。
主将被杀,其余敌兵皆为之胆寒,呐喊一声后皆四散而逃。
赵云正拟加速冲出包围圈之际,曹军中有探子认出了胯下白马,黑暗中难以辨明容颜,但见所披大氅与刘备平日所着一般无二,遂厉声呼喊:“骑白马、着白氅者正乃刘备是也!”
能拿下刘备必然是此战头功所在,故这一声喊立刻引得曹军各路兵马皆聚拢而来,连夏侯惇本人亦认为消息为真,领所部精锐虎豹骑赶来助战。赵云纵使气力无穷、浑身是胆,也挡不住这般多来敌,左冲右突之下直战到天明,所部兵卒皆已死伤殆尽,只有副将苟璋一人护在身边。
两人皆是血染征袍、疲惫不堪,护着糜夫人与甘夫人逃下马车,牵马步行躲入一座土地庙里,而庙外敌兵已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绝望之下,赵云让苟璋先去外面等候,自己则拜倒在两位夫人面前,涕泣谓道:“末将奉主公之命,保夫人之忠贞,还请莫要见怪!”
说罢拔出腰间利刃,便要上前行事,然糜、甘相拥而泣,哭声不绝于耳,赵云运劲再三,却终究是下不去手,无奈之下抛下手中利刃,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就用我这条性命来抵主公之恩情吧!”
遂走出庙去,让苟璋守在庙门处,自己则翻鞍上马,绰起亮银枪,运起浑身气,单枪匹马便向围上来的数百敌兵冲杀了过去,竟无一人能近破庙半步。
然看不远处,夏侯惇帅旗已至,敌兵更是越杀越多,纵使赵云手中亮银枪左戳右搠、神勇无双,亦杀不尽、斩不绝,此时天色已大亮,夏侯惇也已认出并非刘备,醒悟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心中后悔不已,急忙派人四散追索刘备等人踪迹,并披甲持锐、亲自上前,准备探探这位假冒刘备者之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