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江陵,刘琦便连夜召集心腹在别院宴饮,借此引孔明与众人相见,并觅机安抚庞统那敏感而不平之心。
而后刘琦又将在襄阳与太乐令蒯良、医师王伦、中郎将邓义接触之事尽数告知庞统,并请领所部影卫妥为处置。
庞统闻言甚喜,谓道:“少将军之行,所得远多于我先前所预想。蒯家乃荆州股肱,正好可借这次修渠之便,加强亲善联络,日后必有大用;而王伦这厮,则是探知襄阳诸蔡乃至各门阀动向的好人选。须遣精干与其密接,纳入影卫,暗通消息;邓子孝之投,更是天降甘霖,若能尽得洞庭水军,则荆南何愁不平也!”
刘琦又与诸心腹议及诸蔡北略南阳之战,皆言夏侯惇乃久战之将,必早有防备。蔡瑁此次虽兵多,却难速胜。纵能取之,一旦曹军大队来掠,亦不可守也,只是届时取了南阳后,兵锋所指,襄阳城下必有一场苦战,绝不容小觑。
刘琦见众人皆议论纷纷,独黄忠面有异色,却缄口未言,遂笑谓道:“黄叔似有话要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无需如此拘谨。”
黄忠拱手谓道:“老夫胸中确有些许想法,已然酝酿多时,只是见识浅陋,若说的不对,还请少将军及各位同僚见谅。”
刘琦笑谓道:“黄叔曾在南阳多年,熟知此地人文地理,必有高见。尽可道来,请诸位拜听。”
黄忠遂不再谦让,沉声谓道:“诸位皆知,南阳乃四战之地,又无险隘天堑可守,且东通兖、豫,一马平川,无以遮挡北地雄骑,偏偏地肥民富,如幼儿怀璧,易引豺狼窥伺。故以我之拙见,当尽迁百姓士族至荆襄一带,将南阳村寨城邑,农田水井,能毁则毁,粒谷不存。再利用漳蛮渠引水之功,将漳河水引入汉水乃及白、唐,提升二河水位,以保枯水之时亦可通大船。而后于白、唐河沿岸修筑坚城堡坞,驻快马舟楫,从水路守望骚扰,便可将南阳完全化作我荆楚之地与北地豪强间过渡拉扯之天堑。届时北军南来,无处就食取粮,而我军可沿水路出入腹地,进可攻,退可守,如此则可变南阳之不利为有利,且所获地利将尽归我军也!”
黄忠之言,如平地惊雷,举座皆惊。待其言罢,刘琦朗声大笑,赞道:“此实乃化腐朽为神奇之策也,我心中多日忧愁,被黄叔一言而解!”
庞统也离席起身,揖拜道:“不才往昔自恃才高,多有傲睨之意。然今日得闻黄老之策,叹为观止,心头愧惭难耐,请受我一拜!”
黄忠自是谦言以回,连称此乃平日常闻军师高见,故而偶有所得耳,两人执手而谈,亲密更胜往昔。文聘、孔明等亦是对此叹服连连,皆称老将军所言,可称之为荆州向北而战之国策也。
接下来刘琦自是依黄忠所进之策,与众文武商议提前布局南阳事宜。
记事参军黄叙管钱粮、理籍册,知东营所部多有家在南阳之军卒,遂进言提议,从其中遴选能言善道、忠心无二之辈,许以厚酬,先诸蔡派入南阳本乡。一是于各县邑散布诸蔡将至,残暴无道之消息,以求在民间制造恐慌混乱之情绪;二要将大溪泽开荒分地、少将军仁义厚道之事广为传播,引百姓南迁,以实江陵户口,并为将来开发荆南储备人力。
刘琦闻言,甚是欣喜,盛言相赞,并称道:“黄叔与述远父子二人,一文一武,实皆天赐荆州之大才,日后必将传为佳话也!”
遂令翌日起,各军将都要在暗中遴选符合条件的南阳籍贯军卒,统一交给庞统秘密训练后,再悄然派遣回本乡行事。刘琦特别声明:将按所属地南投江陵人数来计算军功,事成之后必厚赏之,并请孔明领此记功行赏之职。
文聘见诸人都有高见,唯独自己一直缄默,心中焦急,苦思冥想,终于想起一事,甚是欣喜,遂起身谓道:“禀告少将军,末将知有一人,非比一般,若能说得他来投,则南阳人必争相南迁江陵也!”
刘琦忙问道:“仲业所言,乃何方高人也?”
文聘遂谓道:“末将少年时在南阳宛城习武,与一人相交甚笃,至今仍有书信往来。此人姓廖,名化,字元俭,南阳沔南人,武艺精熟,颇有韬略,为事果烈,豪迈非常,现居南阳禳县,在当地颇有名望。如能得他来投,则禳县左近各县必群起而效仿也!”
蜀中无大将,廖化为先锋。
廖化为蜀汉后期扛鼎大将,文韬武略,皆为上乘,却莫名奇妙因这句野史俗语变成了千古笑谈。
刘琦心中当然清楚廖化的真实分量,故而闻文聘所言后,立刻大喜谓道:“如此豪杰,竟流落于野,实非社稷之福也,还请仲业速速为我相请,我必委以重任!”
遂令取来纸笔,请孔明、庞统帮着斟酌字句,当场便挥毫写就亲笔书信一封。信中刘琦言辞诚恳,情义满满,称因战事将起,无暇亲去延请,特致歉意,并许以拜将封侯之诺。
刘琦将信封讫,交给文聘代为转递,又与众心腹商定其余诸般事宜安排,直至夤夜更深,皆留宿别院就寝,只待明日升帐之时便可各就其职,依此而行。
文聘则连夜回营,寻得数名南阳籍可靠军卒后,又另写就相邀密信,附在刘琦书信之后,令军卒携信投禳县寻廖化去也。
隔日东营大寨擂鼓升帐,刘琦带冠着甲,面南尊坐,部下诸文武将校齐至,衣冠济济,剑佩锵锵,分班侍立。
刘琦先引诸葛亮入内,与众文武相见,待礼毕,请诸葛亮将襄阳升堂之事转告诸臣。诸葛亮领命而述,言辞清朗,风采绝伦,令人倾慕,但话语间却只说了蔡瑁抢着北伐南阳、刘琦领命平荆南之事,对其余诸般细节和秘事皆只字未提。众人闻得蔡瑁夺了取南阳之功、反将崎岖荆南抛给刘琦来平后,皆义愤填膺,捶胸顿足,骂声经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