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可是颠扑不破的金科玉律。
故从翌日起,刘琦每天都坚持早起晨练,出得一身薄汗后再奢侈的用热水冲把澡。
待换过衣裳、用完早膳,便与文聘前往黄府厮混,与黄叙研讨算术,跟黄玉儿练些打根基的把式,看完文聘被黄忠完虐,再迎着漫天暮霭打道回府。
黄叙很快就学完了空间坐标和方程式,函数变量和空间几何也已被纳入了研究的视野,再往下就得学微积分和线性代数,刘琦感觉以自己的知识储备,撑不到开春就得被彻底掏空。
文聘则被虐完一轮又一轮,黄忠虐完玉儿虐,玉儿虐完黄忠虐,每天回馆驿时马也不骑了,躺在马车里龇牙咧嘴满身是伤,但每每谈及今日所学,双眼里却满是倔强而幸福的光,让躺在一旁同样浑身酸疼的刘琦佩服不已。
至于刘琦刘子瑜嘛,得益于彼时健康的食材和清新的空气,再加上持续而有规划的锻炼,体能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已然不逊前世,但和身边这些虎豹般的猛人相比依旧弱如鸡仔。每每人家下场放对,他却只有一旁抚掌叫好的份。
蔡阿毛仍然不死心,时时不忘提醒潇湘楼还有一位俏佳人在等着,刘琦明知其中有猫腻,又哪里肯去,却也不便明说,只是以调养身子为由虚与委蛇。
唯一让人揪心不已的是黄叙的身子似乎每况愈下,昏厥得越发频繁,只是想到张圣人已许诺年后来问诊,心里便没那么发慌了。
日子过的就这样平和而充实,转眼雨水已过,惊蛰将至,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风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起来。
黄忠为人忠厚,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告知刘琦,那日在潇湘楼相救时,曾得老孙头提醒是何病症,方得请王老鸨可治。刘琦闻言后,感其恩情,令人送去大笔财物。不料老孙头坚决推辞,称无功不受禄,自己随口之言,只值几口酒喝,也果然只取了两罐醇酒。
刘琦对老孙头为人大为钦佩,遂常置办酒菜,邀请来大槐巷同聚。如此一来,老孙头来得自是更勤了。除了热乎乎的韭菜炊饼和时令的湖边野菜外,老孙头还经常带着女儿小四一起来走动,说是帮着拎东西,但真实目的谁都知道,不就是来见见她叙哥哥呗。
小四个子不高,皮肤白净,水灵灵的害羞模样再加上温柔细腻的性子,谁见了都欢喜。大伙年纪相仿,看着心热,纷纷拿黄叙起哄,怂恿有情人执手相见。
黄叙虽是书生,脸皮却厚,洋洋得意的就要去拉小四的手,惹得本就害羞的小四臊红了脸,逃也似的躲到玉儿屋里不肯出来见人,等黄忠当值归来,自是一顿臭批,责令挨个去房门口致歉。
都是年青人,混熟了之后,便不喜用尊卑官职相称,撺掇着称以兄弟姐妹,对黄汉升则行以叔伯之礼。大家序齿一算,刘琦为长,黄叙次之,文聘再次,之后才是小四和黄玉儿。黄玉儿和小四虽是同岁,却因差了几个月份,落得个小妹的称呼,嘟着嘴大为不快。
谁知文聘那厮嘴贱,因老被玉儿欺负,好不容易有机会占个便宜,遂开口小妹闭口小妹,被玉儿找个机会暴揍了一顿,从此刘琦与文聘皆只敢以玉儿相称,玉儿则以文呆子相称文聘,后者虽气不过,奈何拳脚不如人家,亦只能暗生闷气。
这日众人静极思动,均嚷嚷着要出城去长湖边踏青,刘琦欣然叫好,回到馆驿后早早便让下人牵马套车,备好乾粮酒水。
是夜有春雨洗过,待到清晨雨住云开,晴空万里如洗,格外清朗。蔡、贾二仆赶着装吃食的马车,先去老孙头家接上小四,自到长湖畔等候。刘琦则与文聘骑马而行,同去黄府喊上黄家兄妹。一行人出得巷来,从章华街拐到远安街,经过潇湘楼后直往小北门而去。
小北门城楼下,一名身材魁梧、圆头大脑的小将正指挥着兵卒,极认真的查验过往行人。
这员小将是都尉刘磬之子,名魁,字梧之,年方十六,却已长大极为高大雄壮,腰肥膀壮,足足有八尺余高,在其父帐下做一员队正,武艺精熟,为人憨厚。刘琦与刘磬乃是表兄,之前也有走动,与这表侄刘魁相互自是认得的。
刘魁抬眼见到四人远远的骑马过来,眼尖认出了是表叔少将军,正想出声相迎,却突然瞥见了刘琦身后着鲜艳红裙的黄玉儿,他毫不犹豫、转身便走,慌不择路间想钻到城门后的缝隙里躲避,却因身子痴肥,夹缝太窄,情急之下半晌不得入。
“刘大个!!”身后一道脆声传来,刘魁顿时僵立当场,极不情愿的转过身来,圆脸上挤出一丝谄笑谓道:“哎哟,是玉儿姐啊,真是不巧,刚刚家父传令,让我回营议事,这就先走一步了哈,”说完拔腿就想溜。
“站住!”黄玉儿驭马直至跟前,挡住其去路,挥舞着拳头冷眼叱道:“你区区一个看门的有什么事好议!分明就是想逃!怎么?乖徒儿?输了不认账,想耍赖啊!”
“谁说不认账了?没......没有的事,”刘魁咬了咬牙,当下便执弟子礼,俯身拜谓道:“弟子刘魁拜见玉儿师傅,祝师傅青春永驻,寿与天齐!”
刘琦和文聘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自有黄叙苦笑上前,和两人道出缘由。
原来年前刘魁受江陵城一帮恶少怂恿,来找黄玉儿比武,并言明谁输了就得拜对方为师,但凡相见便执弟子礼。结果毫不意外,刘魁被揍了个鼻青脸肿,还被迫立下拜师字据,从此但凡听闻黄玉儿要来,即刻便望风而逃。
刘琦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刘磬说玉儿性格泼辣、言语刁钻,感情出处是在这啊?此刻他由衷感叹,刘子恭这八字评语实在是太贴切了!
刘魁性子憨厚,既没躲避得过,便乖乖行礼,礼毕也不敢走,站在一旁等女祖宗发落。黄玉儿本想再戏弄几句,一旁的黄叙看不过眼,拉着刘琦等人一齐上前和刘魁见礼,趁机拖走了泼辣小妹,驭马出城而去。
出得城门,气没出够的黄玉儿又率先发难:“汝等可敢一比,试看谁先到湖畔?”
说完后斜斜瞥了文聘一眼,其意不言自明,随即策马扬鞭,一马当先而去。文聘自是不忿,当下拍马便追,溅起漫天春泥。
刘琦虽也骑得马,但很有自知之明,老老实实和黄叙在后面驭马缓行。往前行得百余步,便已来到开阔的旷野处,放眼望去,平整的农田一路延伸向远方树林,隐隐有波光流动在天际。
尽管春寒依旧料峭,但农田里已冒出大片大片的浅绿,那是在土里躲过了漫长寒冬,刚刚冒出头来的冬小麦。田埂上,不知名的野花五颜六色,触目所至,尽是生机勃勃,好一派早春风光。
两人一路赏着春景,说些诗文,倒也不胜快哉。
耳边响起零星的麻雀呢喃,伴着马蹄声声,已转过一大片树林,前方大片大片的白亮闪动,不知不觉间,长湖已近在眼前。
不远处的湖畔荒滩边,蔡、贾二仆赶着的马车已然停在草甸子上,黄玉儿站在马车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得意的冲二人挥手,在她身旁是一身青色素裙的小四,此刻正盈盈浅笑望了过来,眉眼间如二月嫩柳般清新宜人,好个婷婷玉立的小家碧玉。
与明显心情愉悦的小娘子相反,文仲业此时正一个人郁闷的在看湖景,看来胜负已分,文都统再次被完虐,徒留下孤独而萧索的背影。
刘琦正想着该怎么宽慰自己这位好强的贤弟,不提防身边的黄叙突然骤马前行,将他甩在了身后,等他赶上前去时,人家已在笑嘻嘻的引着小四往僻静处走去,百忙之中还不忘回过头,给刘琦抛来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你懂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