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一行入得飞鹰卫营寨,领军都尉雷冲有意卖弄,引去校场看军卒演武,却反被庞统讥笑为卖艺之道。
众军将听之,均大感不忿,雷冲更是面色骤然赤红、当场发作,厉声叱道:“汝这厮虽有凤雏之号,实不过一座谈客耳,焉敢鄙吾奋勇杀敌之虎贲!”
却见庞统白眼一翻,手指校场,冷笑谓道:“雷都尉既称之为虎贲,便当以虎贲练之,而不是做此戏耍之练。否则他日上了沙场,刀枪及体,汝等悔之晚矣!”
雷冲作为飞鹰卫都尉,掌州牧亲兵,在襄阳城向来横着走,无人敢对其不敬,哪里会将平白一山野腐儒之话放在眼里,当下忿忿难平,吹须瞪眼便要发作,刘琦忙出言安抚雷冲,待其火气稍息,方拱手问庞统道:“敢问先生,汝既言不当练此等技艺,那又该练何种手段?”
庞统昂首答道:“军卒平日操练号令营艺,当照临阵的一般,及至临阵,就以平日所习者用之,则操练一日,必有一日之效,一件熟,便得一件之利。然如此花哨虚套,就操练一千年,便有何用!还不如去扛鼎抬石,打磨气力!”
此话说罢,雷冲不禁再度脸红耳赤,众军将知庞统所言着实乃真知灼见,彼此相视,皆无言以对。然心中不忿,实未曾消解。
文聘与雷冲本就相熟,为解其窘态,忙去引来相熟的李通、陈简二将与刘琦相见,言称均为武艺精熟、为人忠厚之辈,刘琦见之两人相貌堂堂,目有正气,心中甚喜,遂各赏钱半贯,二人皆拜谢。
刘琦又问选拔南下军卒之事,文聘却面露难色。
一问方知,刘琦之前所提通文墨、守军纪、善武艺这几点自是方便挑选,然性格稳重,过于鲁莽、怯懦这些,因为没有统一标准,很难仓促间评判,需逐一观察、从长计议。
刘琦听罢,也觉言之有理,正自思量是否该改变选拔条件时,一旁庞统却哂笑谓道:“无非是看心性识品行,此易事耳。吾有识人之技,离天黑尚余两个时辰,足以选出所用之卒!”
刘琦闻之惊诧不已,众军将均不信。
庞统遂请雷冲召集全营军士,除值守军卒外,顷刻间便已集结完毕。
按庞统所教,刘琦当众训示,今日要挑选五百虎贲随下江陵,护卫左右。每月饷钱翻倍,入选者立赏百钱。
世人皆知江陵富庶,无大战危局,如此肥差,岂能错过,飞鹰卫上下近两千军卒遂皆踊跃报名。
庞统随后令两千军卒百人一队,分为二十队,手持兵械,上马捉对厮杀于教场,而自己独立于谯楼高处,目光纵览全场,心里暗暗记下众卒场上表现。
每场比斗短则半刻,多则一刻,不待胜负分出,庞统便鸣金叫停比斗,逐一点名选出五十人。十场比完,五百南下精骑皆选出。此时天边暮霭橙红如画,从开始到现在,用时尚不到两个时辰。
再看所选之人,文聘相熟之李通、陈简二将亦在其列。五百人皆神气内敛,朴实无华,列队而立,却并无寻常精卒煞气冲天之兆。
都尉雷冲对庞统本就不忿,见庞统所挑选之军卒中不乏体态瘦弱之辈,相比之下军中好手名唤宋忠、阮猛等数人,皆身强力壮、武艺精熟,素以勇力著称,却未能入选,当下便将此情说出,并愤而讥笑道:“未分胜负,便即选人,怕是太过仓促。雷某恐凤雏先生初来乍到,略有失缺,故特告知,以免少将军错失虎贲勇士。”
刘琦恐庞统恼怒,以目视之,却见其并不以为意,翻眼冷笑道:“谢过雷都尉之警言,然庞某天生有视人之能,看过片刻,自能区分谁当入选,谁不当入选。至于汝等所称之好手,虽有匹夫之勇,却当不得精卒之称,皆不合少将军之所选也!”
此言从庞统口中说出,配合那招人恨的大白眼,讥讽之意甚浓,众将皆心头火起,只是碍于刘琦在前,不便作态。然落选之人里的宋忠、阮猛等人在军中颇有威望,闻之不忿,当下便引动其余兵卒鼓噪喧哗,发泄不满,声称要再行比过,按胜负结果选拔。
都尉雷冲心头暗喜,却故作不悦,移步作势训斥众军卒无礼,却被庞统出言拦下,笑谓刘琦道:“兵者,当战场上见真章。兵卒们既心怀不满,那再比过便是,还请少将军许雷都尉选精卒一千,和吾所选五百精骑去郊野比斗演武,到时孰强孰弱,自有分晓!”
雷冲闻之喜形于色,当下便开口拜请刘琦允许其后日与庞统相约一战。刘琦心头一算,今日方离江陵第三天,黄叙手头有离开前送去的三根人参,可暂保无恙,再者此去江陵的印绶文凭尚未办好,自己还需在襄阳耽搁几日,便出言许了此事。
雷冲遂与庞统约定,后日上午在檀溪边荒原,双方皆骑马,持木棍比斗。庞统随即领五百人出营,就近在檀溪边驻扎。是夜刘琦回霁月巷过宿,去问庞统,统称要连夜操练,不便离营,遂由文聘领数骑陪刘琦回城内。
翌日清晨,刘琦又领文聘出城查探双方备战情况。
先到西门外飞鹰卫营寨,但见雷冲已选出一千参战精锐,正在苦练马术与棍法,一个个凶神恶煞,汗流浃背,皆称要打碎那庞村夫的狗腿,好报落选之辱。
又去檀溪边庞统营寨,见庞统召集通文墨之军卒熟记鼓号军令,再分置各队令全军传晓,而后便是根据这些鼓号和军令操练队列行军,却并不催促军卒操练武艺。刘琦见状,好奇问之,庞统却不讲明,只推说明日便知。
待到比斗演武当日,双方军卒皆饱食早膳,而后策马在檀溪前列阵,刘琦则引从人在溪边觅得一高坡,于坡上架起战鼓金钟,观战助威,兼作裁判。
雷冲部属五百骑为一军,分左右两军,以冲锋矢阵列队,成钳击之势。
对面的庞统部属则十骑为一什,每五什为一队,首尾相接,列连环圆阵,另打青,红,黑三色旗号。
雷冲见之当即大笑道:“这凤雏庞士元果乃一座谈村夫耳,以马军列此圆阵迎敌,此荒野平地,莫非妄想固守?还打那么多彩旗,前日居然还讥讽于我,吾看这才叫花哨虚套!一会待我快马急进,杀入阵中,其阵势必四散而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