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刘琦提出的附加条件后,武陵使臣巩志丝毫不以为意,认为区区一个商号而已,无非是想专卖盐巴、好赚些银钱,便自作主张替府君金旋答应了下来。
刘琦随即也信守诺言,当日便命洞庭水军解除了水路封控,紧接着江陵商号的商队也随巩志一同进了临沅城。
金旋得报后,却神色大变,面有忧色。
遂有其子金祎遂问道:“阿爹可还是在为这互认报税单之事不悦?且待咱攒上三五年的盐巴后,再与刘琦那厮叫板不迟!”
“只怕等不到三五年呀!”金旋摇头叹道:“少将军搞出这么大的阵势,逼得我不得不去与他求和,本以为他会狮子大张口,谁知却只是派了支商队过来,祎儿,你来说说看,琦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金旋之子金祎年方二十出头,正是年少轻狂之时。其身长七尺,剑眉虎目,气概豪迈,爱广交江湖朋友,好击剑任侠之举,在武陵境内做了不少惩治恶霸的义事,倒也颇有些名望。
其闻父金旋发问,不加思索便怒目谓道:“莫非这商队乃是刘琦手下精锐所扮,想借机行刺阿爹?孩儿这就去将他们全都抓回来!”
说罢长身而起,手按长刀,作势就要出门点兵。
“祎儿!”金旋无奈扶额,叹声谓道:“莫要冲动!”
金祎不解,以目视金旋,后者解释道:“为父听说过琦公子在荆南各郡的手段,做事是走一步看三步,极有章法。他既然敢派这支商队来,就是算准了我武陵如今受制于盐,不敢与他翻脸,别说其中恐怕大多真的只是行商之人,就算真有江陵刺客,咱们也得先忍上一忍!”
金祎虽爱意气用事,但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听父亲这番解释后,也明白未到翻脸之时,然心中忿然难平,只能恨恨谓道:“若有机会杀到江陵去,必叫那厮好看!”
虽心有不甘,金旋终究还是签署了协议,加盖了印信,而后安排从人密切监视商号中人一举一动,掌握在武陵的所有行踪,至于到底能不能掌握,那恐怕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
武陵这边虽有些波折,但无非是存了闭关自守之心,在断盐的危险下最终还是同意了推行税改、互认报税单,相比之下南阳郡的形势便要复杂得多。
南阳盆地乃是从北面进入荆襄的门户和必经之路,其中位于西北角的荆紫关西去汉中、巴蜀两川,北通长安、关中平原;位于东南的义阳三关:武胜关、九里关、平靖关穿越大别山,去往汝南、江淮;而东北方向如今还在曹军手下的叶邑关则通中原腹地的兖、豫两州。
正是因为掌控着这么多的关隘,关税收入一直都是南阳郡财政的重要支柱,也是南阳富庶的原因之一。只是自十常侍作乱、天下分崩之后,南阳一直被群雄窥伺争夺,袁术、孙坚、张绣、曹操,各路诸侯你方唱罢我登场,始终未有共主。就譬如当下,虽然蔡瑁控制了南阳郡的大部分区域,但通往兖、豫两州的叶邑关却还落在曹军手中,而往东通往汝南、江淮的义阳三关紧靠江夏,早就被黄祖以拱卫北部防线为名占据多年,只有西北方向的荆紫关被诸蔡兵马所占据,关税收入自是大打折扣。
但蔡瑁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想了一出损招,在未能控制的叶邑关和义阳三关西侧官道上另设多路游哨,专查过路商队,但凡遇到,便要求补交过关钱,且对之前在曹、黄两家手中交过的一律不认。
南来北往的客商为此苦不堪言,多有绕行取道江淮者,情愿多走数百里,只为避开蔡家的税哨,但大部分商队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从南阳过,毕竟孙家也不是吃素的善主,躲过了蔡家这拦路虎,保不齐在江东被囫囵吞咯。
如今诸蔡就是这么个油盐不进只认钱的饕餮的模样,故而沮授在谈到南阳时,亦颇感为难,感叹怕是得将南阳撇除出单一关税范围,称总不能咱们来帮他们贴钱吧。
却不料一旁庞统闻言后朗声笑道:“沮司农所称妙极,我正愁以什么借口来走水道送钱粮给蔡瑁呢,这下岂不是正好两全其美嘛!”
遂细细道来该如何如何,刘琦、沮授听罢,皆觉妙极。
数日后,沮授赶去南阳郡治宛城找蔡瑁商谈税改之事,方才说明来意,后者便对此嗤之以鼻,更有帐下忠义校尉蔡出言哂笑道:“就凭你这一番空口白话,就想削吾南阳之入、实汝江陵所得,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公与(沮授表字)乃当世名士,廷清不得无礼!”蔡瑁假嗔一句后,这才冷笑谓道:“还请回报少将军,如今南阳即将直面曹孟德大军,正当用钱之时,这税改之新政,怕是没法配合了,我这还有些军务要处理,改日再和公与多多讨教。”
说罢便大袖一挥,示意从人送客,并起身往帐后走去。
沮授却也不恼,淡然一笑谓道:“若是江陵出钱,帮都督大人补足降税差额呢?”
蔡瑁闻言,猛然顿住脚步,却并未转过身来,早有所部掌钱粮的昭信校尉蔡中扬声谓道:“此言可当真?这可不是小钱,司农真能做得了少将军的主?”
沮授昂首谓道:“大丈夫焉有戏言!临行前少将军早就有言在先,此事南阳牺牲最多,且大战在即,理应以粮秣军械补之!”
蔡家众臣以目对视,皆有喜色,蔡中又问道:“若按此税制运行,我南阳一年起码会少入账五万贯,你们真能全补上?”
蔡中之言,显然是在夸大其词,南阳的损失每年绝不会超过三万贯,他却把数字翻了将近一倍,但沮授毫不犹豫,正声答道:“能!”
“好!”蔡瑁闻言,猛然回身,大笑谓道:“少将军果然是做大事的人,那便这般定了!”
遂签下了关税协议,并盖以都督印信,而后附加一份保供契约,由江陵每月按需运来粮秣辎重,折算成银钱,一年下来比五万贯只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