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礼皆毕,婚宴开席,酒菜终于上桌,从大早一直忙到现在,刘琦早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左手鸡腿,右手杯盏,大吃大喝得不亦乐乎。
这时新郎倌黄叙也已转来院内,与乃父黄忠一同向宾客敬酒,不过他毕竟大病出愈,不宜饮酒,敬的乃是茶水。而乃父黄忠则是手捧杯盏,笑容满面,满场敬酒。
玉儿看着眼馋,主动凑过来要代兄敬酒,却被黄忠以成何体统为由赶去女眷落坐,只能气鼓鼓的喝些寡淡清甜的果子酒,如兰看着有趣,悄悄指点她一桩趣事,玉儿心领神会,颌首称是而去。
却说黄忠领着黄叙一路敬酒,举盏就干,来者不拒,敬到张仲景张圣人席前时,黄忠却是面色肃然,沉声谓道:“犬子能有今日,全赖圣人回天之术,黄家定世世代代铭记您的大恩大德,还请圣人受我父子一拜!”
父子二人当下便要跪拜于地,行大礼叩首致谢,却被张仲景起身扶起,正色谓道:“如今汝父子均在少将军帐下任职,若能多做些造福百姓之事,那便是帮老道我积累阴德、积福添寿,又何必行此虚礼!”
黄忠见张仲景其意甚坚,遂只能作罢,却也再三揖拜称谢。待两人转去别处,刘琦这才领着如兰过来向敬酒,以谢圣人相助调养阳焦阴魅之体,礼毕后,如兰先行回席,刘琦则特意和张仲景多聊了几句。
提及这几月来在江陵治水开荒、挖沟通渠、收留难民、打压门阀等诸桩事务,张仲景亦大为赞许,称曰:“如今江陵上下风气为之一振,人人皆面带希望,其朝气蓬勃之势,乃自十常侍之乱以来天下州郡皆未曾有过之盛况也。”
乘着张仲景高兴,刘琦又提及去即将落成的大溪城,张仲景闻此城乃名声鹊起的青年才俊卧龙孔明亲自设计、督建,亦大感兴趣,遂于刘琦相约隔日同去一观。
此时已是酒过三巡,文聘、庞统等一帮酒鬼早已喝成一团,酒到浓处便是醉,醉了便踏步起舞、高声放歌,小子刘封居然也是舞道高手,来了段湘西苗蛮土舞,赢得满场喝彩,纷纷击节为拍,一齐载歌载舞、放浪形骸,好不快哉。
黄叙敬完来宾,怕冷落了小四,便告罪先往婚房而去。婚宴摆在院子里,与婚房只隔着道月门,自不乏酒喝多了的醉鬼想过去闹闹洞房。
谁知黄玉儿得了如兰的提醒后,竟亲自出马守在月门处,声称得打赢了她才准过去。玄女娘娘出门,哪个还敢造次,皆只能默默落座继续喝酒,该跳舞跳舞、该唱歌唱歌,将幸福的恬静时光还给了一对新婚夫妇。
黄叙进得房内,但见红帐香掩、喜烛辉照,新妇螓首低垂、莲足紧合,极乖巧的端坐榻边。
他走上前去,摘去凤冠、取下霞披,露出新妇娇羞的粉脸。借着烛光,细细端详,见十指纤纤如葱,两眉细细如月,忍不住动情唤道:“娘子!”
小四声细若蚊,低语相应:“夫......夫君。”
“哎!”黄叙压着嗓子答道,看着眼前泛红如桃瓣般的脸颊,顿时心神大荡,俯身便想亲下去。
“嘤呀,等......等一下,”关键时刻,小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抬手拦住黄叙,结结巴巴谓道:“阿娘说......说按规矩新妇还当念段词呢,词是啥来着?呃......想起来了。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哎呀......还没念完呢......唔唔......”
哪知词念道一半,便被耐不住性子的黄叙扑倒在床,坏笑谓道:“不用念,为夫已听到了!”
是夜来宾皆尽兴而归,至夤夜方各自散去,尚且清醒的执灯而回,喝醉了的则就地睡卧,反正是伏天七月,也不用担心着凉。
刘琦与如兰都不曾饮多,簪花巷离着不远,遂一齐乘车回别院。
这些日子各忙正事,难得同乘,两人把臂而坐、依偎闲谈,享受着美好和温情。
但闲聊中,刘琦隐隐察觉如兰言语间似是有些落寞,度其心思,遂出言宽慰道:“我已让人带信给张怀山,请其帮忙在巴郡寻汝族人。张家在益州颇有势力,必能有所得。”
却见如兰摇了摇头,淡笑谓道:“昔时在巴郡之时,奴家虽然年幼,却也记得因家境贫寒,受尽族人白眼,又何曾有半点亲情可言?寻与不寻,都不重要。”
刘琦不明其意,遂再试道:“夫人可是今日参加婚礼后触景生情?汝放心,为夫早已拿定主意,待荆南平定之后,便去襄阳奏明父亲,不管他同不同意,都会将你明媒正娶进刘家。”
“切不可如此,”不料如兰却神色凛然,正色谓道:“刘郎乃汉室宗亲,金枝玉叶,一心为黎民谋活路、百姓谋福祉,雄心壮志非常人可比,将来必会大展宏图、名垂青史!如要娶正妻,须娶名门之女为主母,方可让世人信服、天下归心!”
“我才不要什么名门之女,一个个枯燥乏味,礼节繁杂,烦也烦死了!”刘琦脸色发沉,扭过头去,厉声谓道。
如兰知其心中不快,遂将脸颊贴在刘琦背上,柔声俏笑谓道:“君心中有奴家,奴家便已知足。若真的当了那管着一大家子的主母,天天得正襟危坐、谨守礼仪,我怕是头发都要给烦白了哩。等有朝一日你娶了正妻,我便搬到织坊去住,每天与织机女工为伍,倒也落得逍遥自在!”
刘琦闻言,先是愕然,而后又是感动,揽着如兰,沉声谓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此生必不负汝,宁负苍天不负卿!”
如兰两眼笑成月牙,浅笑谓道:“郎君的话,妾身一直记在心里哩。”
说罢便如小猫般将脑袋埋进刘琦并不算宽阔的胸怀里,享受着男人在这一刻带给自己安定和幸福,而这,仿佛就是这个女人所要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