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宣室殿外,台阶两侧每十阶便站着一位兵士,手握兵器,目光威严。
无数红黄相间的汉旗随风飘扬。
征和二年之前,汉旗皆为红色,巫蛊之祸,太子从长安起兵,当时刘彻在长安城外的甘泉宫养病,随即派兵镇压,为了区分开太子叛军与皇帝军队,将旗改为红黄相间色,自此就改了过来。
此刻,满朝大臣有序地行在台阶之上。
今日的宣室殿,朝廷要举行一场重要的朝会,商议如何出击匈奴。
这会儿皇帝还没来,到了殿内跪坐下来的大臣就开始议论起来。
“两位皇子今天也到了啊!”
“公子弗陵那么小,就被安排来朝会,难道陛下...”
“这些可说不得,圣意难测!”
“小皇子旁边那人是谁!”
“听说这人是钩弋夫人的兄弟!”
“以前没见过啊,他怎么也能来!”
“谁知晓呢,诶,小声点,陛下来了...”
刘彻踏进了大殿,六十好几的他没有了当年的精力,步履明显缓慢了。殿内人多,却异常安静,刘彻一步一步掷地有声。
到了殿内上首的龙案后,他端坐了下来。
刘弗陵第一次参加朝会,偌大的议政殿,众多的臣子,虽然皇帝和众臣还未说话,但他已经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压迫感,他斜着头看了看舅舅,发现舅舅也是异常紧张。
“今日朝议前,朕要先提拔一个人!”
殿内淅淅索索议论了起来...
“朕的两位儿子都来参加朝会了,另外还有一位新人,是公子弗陵的舅舅赵胜!”
议论声不止,刘彻于是不再说话,殿内这才安静下来。
“朕听闻他做事谨慎,为人忠厚,加之弗陵年幼,需要一个引导的人,所以朕决定升赵胜为太中大夫!”
下面跪坐着的赵胜被突然来的幸福感击得一动不动,缓不劲儿来。
刘弗陵用手推了他一下,“快去谢恩!”
赵胜这才站起,走到大殿中央行礼,“谢陛下!臣必当尽心竭力!”
这个官职秩比千石,掌议论。官职说大还没到三公九卿,但却意义非常,景帝晚年,刘彻的舅舅田蚡就是先被封为太中大夫。刘彻此时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刘弗陵想着这些,瞄了一眼对面的李广利和刘屈氂,两人似乎不太爽,脸色很不好看。
“好了,说正事吧!北方匈奴侵扰边境的事情,朕想你们都知晓了!”
殿内又是一阵议论,众臣脸上写满了愤怒。
“陛下,自征和二年九月,匈奴就侵入了我上谷,五原两郡,杀肆意杀人,抢夺财物!见我汉军没有反应,短短数月,又来烧杀抢夺,而且胆子更大,气焰更加嚣张,直接杀我都尉!”御史大夫商丘成道,“臣愿领兵征讨匈奴!”
贰师将军李广利、重合侯马通、少府上官桀都起身走到殿中请战。
征讨匈奴的呼声让殿内的气氛达到了高潮,汉家男儿,有血性很好,刘彻非常满意,但是他也必须面对一个重要的问题——钱!
钱决定了这场仗怎么打!
自元光二年马邑之围后,大汉与匈奴之间的和亲政策彻底终止,接着就是连年的战争。文景两朝积累颇丰,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
但西汉毕竟是农业为主的朝代,即便有一定积累,也经不起常年的征战。
汉朝一年的收入约在70亿,而与匈奴作战的高峰年间,光前线开支就要消耗三分之二以上,这些还不算一些运输耗损,如果算上,超过百亿。
天下因为战争疲惫不堪,朝廷为了钱,毫无下限,只要你给钱,你可以做官,花钱也可以买爵位,这个已经被刘彻老爹玩烂了的政策,刘彻依然乐此不彼,只要能搞钱,什么都可以试。而且,只要肯花钱,还可以赎罪,当年司马迁本就可以通过花钱免除宫刑,可惜他没钱,最后没能免去一刀。
因为汉武帝施行的这些政策,天下百姓苦,朝廷里也是乌烟瘴气,混入了不少没有才能的人为官。
刘弗陵感叹:如若我成为皇帝,一定不能再这般折腾了!
“桑弘羊!”
“臣在!”
应声的这个人就是给汉武帝搞钱的人,这人生于洛阳一富人家庭,是个理财天才,13岁被选入宫。
他在早已实施的盐铁官营政策上大加改革,建立了一整套的管理系统,消除了以往的弊端,大大提高了朝廷的收益。
在他的建议下,汉武帝收回的铸钱权也进行了改革。
当然有钱的商人也不能放过,皇帝为了国家的强大如此殚精竭虑,你们能不出点钱吗?
在桑弘羊建议下,汉武帝又针对商人颁布了新的税收:算缗、告缗。
算缗就是向有钱的商人征收财产税,最高达到6%。有车要交钱,普通人一辆车120钱,商人240钱,有大船的同样缴120钱。
皇帝有政策,下面必定有对策,我可以瞒报,这不就少交钱了嘛。
但是这样的后果很严重,不报或者不如实上报,直接把你发配去戍边,你的家产全部充公!为了调动大家检举的积极性,告缗应运而生,就是接受告发举报,朝廷规定,你检举了,并通过检查无误,充公的财产,你可以分到一半!
如此丰厚的回报,大家自然是乐于检举的。
一系列的经济措施,一定程度给朝廷带来了创收。
但是这些都是暂时的,战争是吃钱的机器,天汉二年至天汉四年,李广利连续数次征匈奴失利,刘彻最终须要面对国库极度空虚的事实。
“朕问你,朝廷的钱够多少人出征,够打多久?”
“陛下,这...”
“实话实说!”
“诺!”桑弘羊早有准备,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帛书,“如果十万将士出征,按照每日消耗300万钱计算,朝廷的支撑在一月上下。”
“十万人出征太少了!最少十五万人!你再给朕算算,从哪里弄钱!”
“这...”桑弘羊看着心意已决的天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还有你们!刚才不是气愤不已吗?给朝廷捐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