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是不可能越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越狱。
对于“熊孩子”的顽皮,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揍他一顿。
并没收他顽皮的工具。
在这一点上,蒙德和扶苏的想法不谋而合。
嗯,打弟弟要趁早。
所以此时的蒙犽正可怜的卷缩在角落里嘟嘟囔囔,也不知在念叨什么,手指在地上不停的画圈圈。
不是扶苏他们不想出去,而是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先不说挖洞会不会惊动狱卒,就说大秦王长子在监牢里,安全能没保障吗?
指不定哪个犄角旮旯,就隐藏着几双眼睛,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蒙德毕竟不是蒙犽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所以很快就制止了蒙犽的大胆想法。
扶苏瞥了眼蒙犽也没搭理他。
于是找了张草席,倚靠在墙壁上,仔细打量手中的“钻天鼠”,半响过后,觉得无趣,又扔给了蒙德。
蒙德接过钻天鼠,直接放进怀里,然后轻声问道:“公子,有何打算?”
扶苏想了想,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灭六国会首先攻打赵国,王贲这家伙是我父王看中的军事人才,他不可能让王贲在这里久呆的。”
“您的意思是说,王贲出去之日,就是我们脱困之时?”蒙德眼睛一亮。
“不尽然。”扶苏摇摇头:“上林苑的事有点麻烦,你可知我大秦的司法官署?”
“你是说御史台?”
蒙德差点忘了这群没事找事的高级喷子。
“不止!”扶苏道:“还有国正监,司寇府,廷尉府。”
蒙德有些不解:“廷尉府不是李斯负责吗?以他对大王的忠心,应该不会为难公子吧。”
“廷尉虽掌管全国刑律,但并不是一手遮天。官员犯刑,常常是会同国正监,司寇府商而后决。”
扶苏解释道:“我们虽无官职,但身份不凡,且所犯之事涉及更广,可能连御史台也会参与进来,所以早出去未必是好事。”
“那王贲为何能出去?”
“他出去后直接上战场,也算戴罪立功吧。”
“按公子所说,确实不能早出去。”蒙德恍然道:“大王那边迟迟没传来消息,估计也是考虑这方面的原因。”
扶苏闻言呵呵笑道:“你也不必将此事想得太复杂,我父王虽有这方面考虑,但更多的还是想教训一下我们。”
蒙德点点头,他也听自己老爹蒙毅谈起过秦王嬴政的性格。
于是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也学着扶苏的样子,找了个墙壁倚靠,闭目养神。
可还没等他们休息太久,幽暗的走廊尽头便传来锁链滑动的声音。
应该是门被打开了。
继而传来脚步声。
一名身材瘦弱,蓬头垢面的老头被狱卒羁押着,来到扶苏他们对面的牢房。
狱卒似乎对他有些忌惮,相隔的距离至少三步,等把他送进了牢房,关上牢门后,才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而狱卒刚离开不久,那老头便跪坐在草席上,面对着岩壁,清声吟唱起来:“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
声音抑扬顿挫,节奏分明,颇有种老夫子教学的意味,让人不禁为之愣神。
隔了片刻,扶苏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庄子·杂篇·天下》里的语录吗?这老头都已经成了阶下囚了,还心怀天下啊?”
“这囚犯已经沦落到此等境地,还有如此兴致,确实难得!”蒙德也不由赞道。
扶苏点了点头,突然对这老头产生了兴趣,于是站起身走到牢房铁窗口打量起老头来。
对面的牢房内空荡荡的,除了满地的杂草,就是一张破草席。
岩壁上昏暗的油灯滋滋作响,仿佛随时都能熄灭。
借助油灯的光亮,能看清老头后背上满是行刑后留下的鞭痕,以及灼烧过的痕迹。
扶苏猜测此人应该是犯了什么重罪,才被关进来的。
不过,看着看着他又忽然笑了,因为他发现这个老头,即使遭受酷刑,但心态超好。
吟唱到关键节点的时候,还会自己给自己解答疑惑。
就在扶苏准备开口搭话的时候,每日送饭的狱卒端着盘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看他那样子,扶苏就知道,他应该是知道点什么,于是就在他把盘子放下,准备离去的时候,叫住了他。
“喂,你等一下!”
那名送餐的狱卒吓了一跳,刚准备行礼,突然又觉得不对,一脸快哭的表情,站在原地迟疑了好一会。
最后鼓励自己似的一咬牙,然后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悲壮的一步一步挪了回来。
“公....您,你有何事?”
扶苏见他这样子,当时脸就黑了。
不过他也懒得计较。
于是指了指对面的老头问道:“这什么人啊?怎么在牢里吟唱没人管?”
送餐狱卒原本以为扶苏会打听牢外的情况,不由胆颤心惊。
因为典狱曾交代过他,如果敢胡言乱语,会被处以极刑。
所以他才如此紧张。
可听到扶苏问的是那个老头,顿时松了口气,随口答道:“别管他,就一疯子。”
“疯子?”
扶苏眉毛一拧:“疯子会念《庄子·杂篇·天下》?疯子会有如此兴致?你知道我的身份……不老实交代的后果,需要我说吗?”
送餐狱卒心中大骇,他确实知道扶苏的身份,因此不敢迟疑,急忙道:“是,是这样的,大概三年前,我军在进攻赵国时,一城军民为阻止我军行进,死命抵抗。
时任前军大将的杨端和极为恼怒,下令破城之后,屠戮全城。
可不曾想,在屠城过程中,一武技高强之人,突然冲进城中,与大军搏杀,击杀我军数十人。
大将杨端和立刻下令生擒此人,但此人狡诈异常,被捉后始终不肯透露其身份。
后来,大将杨端和念其才能,故不忍杀他,便交由廷尉府审讯,可审讯数十次,依旧未能让其开口。
再加上也没听说,有赵国大将被俘,于是便将此人收监于此,日后再审。”
“原来如此,难怪他身上有那么多伤痕。”扶苏恍然点了点头,又好奇问道:“既然是一武技高强之人,为何你要说他是疯子?”
送餐狱卒苦笑道:“此人刚来的时候还没什么异常,但隔了段时间,突然就发疯了,见人就打,逢人就咬。
每次发疯后,就吟唱歪诗,有人靠近就打人,咬人,同牢房的犯人都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咬得鲜血淋漓!”
扶苏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老头。
良久,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摇了摇头,干笑道:“呵,真乃怪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