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历,景秀二十二年。
自从国师开始教导景秀帝修仙问道之后,景秀帝已有数年不曾上朝。
期间曾有大臣谏言景秀帝不可痴心于虚无缥缈的仙道,应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然而景秀帝嘴上倒是答应,实际上依旧不理朝政。
几年时间过去,金国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在背地里痛斥景秀帝修仙误国。
民间贼盗之事频发,各城官员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鱼肉乡里犹胜山野贼匪。
苏寻近来在隔壁面馆吃面时,总能听到有人在议论朝政。
大多是在说山城内的治安越来越差,不是今天被偷,就是明个被抢。
赋税又年年增加,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
百姓的生活水平从苏寻的医馆与宋记面馆的生意上,便可见一斑。
近年来,宋记面馆生意逐渐萧条,远不如苏寻刚来山城时火爆。
而苏寻医馆的营收却比以前涨了不少。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山城治安确实越来越差,能有闲钱在外面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少。
景秀帝似乎只用了区区几年时间,便动摇了他前十几年在朝野之间所有建树的根基。
再这样持续个几年,景秀帝怕是坐不稳那龙椅。
若真是身怀灵根,能够有机会寻仙问道也就罢了,但景秀帝已经年过不惑,盲目追求仙道只怕是受到了国师大人的蛊惑。
甚至往更深处猜测,说是国师想要取而代之也不无可能。
然而这和苏寻都没有关系。
皇帝谁来当都行,只要别打扰到他潜心练武。
这一天,夜半子时。
医馆后门被人偷摸撬开。
来人蹑手蹑脚走过后院,溜进偏堂,将苏寻调配出的那些能够快速治愈外伤的药膏,全部装进包裹中。
片刻之后,那人又返回后院,在打开院门的那一刻,耳边忽响起一道声音。
“我每个月发的月钱不够你用的吗?”
苏寻手持烛火,照亮了那人的面庞。
正是当初他的两个学徒之一,名叫张学理,如今已经成了医馆的坐堂大夫。
“师父,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你也知道我和程姑娘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
“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程家要的聘礼实在太高!我实在凑不够,才想着偷点医馆里的药膏倒卖...”
将手中包裹递给苏寻,张学理脸色难看,看不出多少悔恨,反而更恼怒为何会被师父发现。
苏寻没有接过包裹,而是叹息一声:“唉,你走吧!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日后别再来我这医馆了。”
张学理听闻此言,果断拎着包裹打开院门,一路小跑溜之大吉。
苏寻摇摇头,其实他早就知道徒弟的难处,如果没有今夜偷药膏这回事,张学理这门亲事他自当伸出援手。
但他也知道这个徒弟心术不正,早看出了张学理打起了药膏的主意,才会在今夜守株待兔。
张学理若能克制住这股邪门心思,他非但能帮他迎娶那位程姑娘,甚至还能传授武学。
只可惜张学理并没有做到。
翌日,苏寻招来一个新学徒,暂停医馆的外出治伤业务,让原先负责出诊的庄钦时当坐堂大夫,同时先将新来的学徒教会。
庄钦时问了句张学理去哪了,苏寻随口回了句去成亲了。
两个月后,苏氏正骨的斜对面,一间名为学理正骨的医馆开业。
开业当天,张学理请来舞狮助兴,放了半晌的爆竹。
庄钦时气得咬牙切齿,一直在痛骂张学理不是个东西。
从师父这学了医术,有了安身立业的本事,竟然不顾多年情谊,将医馆开到了师父对门,这不是明摆着要抢生意,大逆不道吗?
庄钦时越说越气,若不是苏寻拦下他,就要冲到街对面去当面痛斥张学理。
宋记面馆的老板看出了门道,来到苏寻医馆内打趣道:“老苏,你可是教出了个好徒弟啊!”
苏寻抬起那张化妆成中年男人的面皮,呵呵一笑:“早就看出来这小子有反骨,所以我留了一手。”
宋老板也是个聪明人,两颗眼珠一转,当即便明白了苏寻的意思。
“老苏,你指的是你那神奇的外伤药膏?”
苏寻指了指烫着‘学理正骨’四个大字的招牌,笑道:“老宋,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张学理的医馆开业起便生意红火,只因他也有与苏氏正骨一样的外伤药膏。
而且价钱上还便宜了两成,如此亏本赚吆喝,张学理自信能够将苏氏正骨打压的关门大吉。
庄钦时看着斜对门的人来人往,再看着自家医馆中生意逐渐萧条,难免急火上涌。
“师父,要不我还是去出诊,您亲自坐堂吧?”
苏寻捧着茶盏,不急不忙道:“别急,你就好好当你的坐堂大夫。”
两个多月时间过去,学理正骨的生意虽然不如一开始火爆,却也没有下滑多少。
如今在山城中已有了不小的名声,甚至有武人专门远道而来,只为收购一瓶那能够快速治愈外伤的药膏。
苏寻的医馆冷冷清清,张学理每次看到以前坐堂治伤的地方一个客人也没有,就会扬起嘴角。
景和二十二年,立秋。
这一日,张学理从苏寻那偷来的药膏全部卖完,他便自己制作了一批药膏。
很快第一瓶就售卖出去。
买药膏的乃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一看就知道是在江湖上厮混的武人。
张学理按照原价将药膏卖出,本是兴高采烈,却不料第二日,那武人便找上门来,将药膏扔在张学理面前。
“你这庸医!弄得这是什么毒药膏!不仅没治好我兄弟的伤,反而还加重了几分!”
“......”
之后的对话,坐在医馆中的庄钦时便听不太清楚了,因为那大汉在学理正骨医馆内猛一通打砸,外面只能听得见东西碎裂的声音。
巨大的声响,吸引来街道上所有人的目光。
下一刻,一道瘦削身影倒飞而出。
砰!
大汉一拳将张学理从医馆内轰出来,跌落在街道上,溅起一地灰尘。
张学理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然而大汉此刻怒火中烧,哪里会轻饶了他?
关键时刻,苏寻出手拦下大汉,轻描淡写一掌将大汉推得往后连退数步。
拿出一瓶药膏,丢给大汉:“这瓶药膏你且拿回去用,包你有效。”
大汉惊疑打量了苏寻一眼,此刻聚集于此的路人看不出苏寻的巧妙力道,但大汉身为武人却是十分清楚,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不是他所能匹敌。
于是拿着药膏三步并作两步走了。
张学理此时终于明白过来,指着苏寻大吼道:“是你教给我的药膏配方不对!”
“倒还不算太蠢笨。”
苏寻背着双手,呵斥道:“想开正骨医馆可以,但记住以后别再卖我的药膏。”
“否则下一次再惹恼这些江湖武人,可就没人会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