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夜色中,也分不清到底藏着多少人,反倒是手中的火把使得自己成为一个个最引人注目的目标。
吉日格勒发现这一点时,连忙大声叫嚷着让手下快点把火把丢掉,只是就像营地里牵招说的那样,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黑暗中只听弓弦声响动,密密麻麻的箭矢破空而来,根本不需要瞄准,排好队形的荀家兵俨然就是最好的靶子,四周不时传来的惨叫声与战马的悲鸣,把气氛渲染得越发的恐怖。
吉日格勒的心里早把纪安骂了个遍,事已至此,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肯定是他的人走露了消息,自己才会毫无查觉的掉进陷井中。
等吉日格勒扭头再找纪安的时候,却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跑。
眼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茫茫的夜色中,只要远离袁军弓弩手的范围,袁军就未必敢追过来。
可是来时容易,想要逃离却是万分的艰难。
踩着兄弟们的尸体,吉日格勒好不容易重新隐入了夜色中,也顾不上到底有多少兄弟跟自己闯了出来,认准来时的方向,打马便跑。
箭雨渐渐稀落起来,当四周一片寂静之时,袁营的大门慢慢被推了开,无数守在门口的新兵兴奋地从里面冲了出来,本以为能够拾着战利品回去,谁料当手中的火把照亮一张张死相极为恐怖的脸时,立刻就有人吐了出来。
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牵招就站在营门处,表情凝重,看着这些吐得满地的新兵,俨然看到了自己刚看到死人时的模样,其实这有什么的,乱世就是这样,不是自己杀死别人,就是被别人给杀死。
就在这时,已经有受不了这种恐怖气氛的人想要往营里走,牵招一伸手,直接把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冷喝道:“谁让你回去的,转回去。”
“将军,我好害怕,你让我回去吧。”
转身回来的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尚且稚嫩的脸上早已经写满了深深的恐惧,想要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不行。”牵招硬下心肠,冷喝道:“不把这些尸体埋好,今晚谁也不准回去。”
牵招的冷酷让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慢慢地转过身,望着眼前如阿鼻地狱般的场面,口中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叫声,接着便跑了出去,快速地拾起一把弯刀,朝着地上的尸体疯狂地砍了下去。
“这人怕是被吓疯了,卑职去拦住他。”看到这般吓人的场面,谢津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刚想上去把少年给拉开,自己却被牵招给拉住,不由奇怪道:“将军,他……”
“不用拉。”牵招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沉声道:“哪个当兵的都得要经过这一关才行,迈过去了你就是一个好兵,要是迈不过去……”
牵招的话只说了一半,但谢津却明白过来,望着依旧在挥砍的少年,心里闪过一丝无奈,就算自己真的能把他给拉回来,可是这里还有五千新兵,自己又能拉回来几个?
就算自己把他们全都拉回来,那这些兵恐怕也就废了,见不得死人的兵还叫什么兵。
很快,那少年的体力便消耗一空,呆呆地望着地上的尸体,许久之后把手中的刀一扔,伸手抓起两条腿用力地拖动了起来。
“成了。”牵招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轻松,感慨道:“总算过去这关了。”
“这只是第一关,接下来还有许多关在等着他呢。”谢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疲惫,轻笑道:“这里就麻烦牵司马收拾了,我还要去汇合二公子,先走一步。”
“祝你们马到成功。”
“多谢。”
就在谢津上马的那一刻,黑暗中突然燃起无数支火把,数百匹战马从藏身的地方冲了出来,快速地跟随谢津离去。
真是焦头烂额。
一直跑到东方泛白,吉日格勒终于才慢慢停了下来,回过头看时,自己眼泪都差一点流出来。
近两千的兄弟跟着自己去劫营,结果连人家营门口都没进去就被射了回来,再一数,只剩下不到三百骑跟在自己身边,连两成人马都不到,自己这次真的损兵折将。
“大哥,那个姓纪的一开始就逃了。”一人匆匆地走了过来,却是吉日格勒的兄弟巴根,满脸是血的他来到吉日格勒身边坐下,恨恨道:“我就说这些汉人靠不住,他早知道这是个陷井,就等着咱们往下跳了。”
吉日格勒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倒也未必,害了咱们,对他们荀家能有什么好处?”
“怎么没好处?”巴根恨恨道:“我早就瞅那姓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这几次给他的东西少了,他瞅大哥的表情就不太对劲,肯定是他们想把咱们给害死,然后再扶持别的人。”
巴根人虽耿直,但说出来的话却颇有道理,吉日格勒眼神中露出一丝茫然,喃喃道:“难道真的是这样?”
“大哥要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回农庄,找他姓荀的算帐去,咱们打生打死这么多年也给他赚了不少的钱,让他吐出来些也不过份吧,拿到钱咱们就去草原,这辈子也够了。”
巴根似乎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四周的人纷纷劝道:“大哥,干吧,荀家人有得是钱,咱们把钱抢回来,天大地大,谁能找到咱们?”
“大家伙都是这样想的?”吉日格勒阴森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滑过。
看到的人无不点头:“对,都是这样想的。”
“好,是他荀羿先不仁,就别怪老子不义,大家上马,咱们找荀家人报仇去。”
原本低迷的士气一下便变得高涨起来,数百骑兵上马之后,在吉日格勒的率领下朝着农庄的方向驶去。
只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刚走了不久,身后却突然缓缓出现一支人马,为首的正是带着红色面具的袁熙。
看到他们离去的方向,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手一挥,沉声道:“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