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说道,“上一次大旱,朝廷以工代赈时。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同样是干活的人,他们干的活计,也分有三六九等。
第一类是那些个真正到了困境又实实在在地想活下去的,他们一般都很自觉很努力,都不用别人多说什么,这类人是最让人省心的,也是最不需人去监督的。
第二类人在灾前家境算是比较宽裕的,他们早就把勤快当成了一种习惯,从身到心都不会偷奸耍滑。他们是那些个到长安比较晚的。如果我没说错,这类人回到家乡之后,没有天灾人祸的话,是能很快再次崛起的。
第三类人则是那种对自身利害得失计较得比较多的。只要没有监督的人在场,或者监督的人打个盹,都能成他们见缝插针偷懒的机会。
我一直就在想,像这种劳役,对某些个有一定实力心思活络的人来说,就是一件顶划不来的事。
一直以来,朝廷都是把一部分皇粮国税作为赈济灾民的款项来源。我在想,现在能不能扩大赈灾物资来路?”
曹参点着头,“有道理。那你倒是说说,朝廷该怎么个扩大赈灾物资来源法?”
陈平回道,“同样是以工代赈的这些个物资,对某些个有着自己独到的赚钱门道的人来说,显得太过微薄,划不着。
他们是因着作为大汉子民不得不履行某些个徭役才来的。
据我观察,早在高祖皇帝在时,他们中有些人就暗中使钱让别人代替自己或家中儿孙辈去做徭役。
当然,这种事,于底下的那些个官吏而言,只要完成了朝廷规定的那些个任务,只要这些个人的做法没有太出格惹出太大的乱子的苗头,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与之相较的,大多数人就没有这些个人那么活络的脑子和办法,有的人有自己足够的田宅还好,还有些人是没有这些底气的。
对于某些个一无所有的人,他们还得为生计发愁。只要能有一线希望,他们都会付出全力,能出劳力比没尊严的好。
如果我大汉能允许那么部分觉得服徭役不上算而有实力的人出足够的银钱请人代服徭役,并且把这些事让底下衙门里统计好,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曹参猛地咳嗽了一阵,平息之后,想了一会儿,说道,
“也不失一个好办法。怕就怕地方上某些官府对那些个最底层百姓进行盘剥,鹭鸶腿上刮精肉,那就麻烦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地方上进行统计,然后让富户把钱统一上交国库,然后等徭役完成后,由国库统一分发。
可能更好点。”
陈平的主意得到了曹参的认可,心里有了些底。
他进一步建议道,“这次朝廷已然知晓夏季的大旱,平觉得,朝廷在做事上,还可以进一步照顾一下那些个有用徭役换生活的人。
只能先辛苦一下底下的那些个吏员们,让他们再统计一下这些个还有徭役待服者大致的家境情况。
让那些个需要生计的人和代他人服徭役的人先行到长安城。让朝廷记录好这部分人的劳役情况。
等到大旱发生时,就按他们此次劳役的天数进行赈灾物资的发放,多劳多得。把物资下放到最需要的人手上,以鼓励后来人服徭役的积极性,也好彰显朝廷的恩德。”
曹参说道,“我大汉自建立以来,朝廷官吏的任免有那么些功臣权贵通过裙带关系直接把子弟留在长安。
按理说,没有经过最下层官吏的层层锻炼,不了解百姓的稼穑之苦。这样的人,即使上了位,大多也只是蝇营狗苟之辈,不作为还好,一作为便误国误民。
听萧何说,高祖在时,已经意识到这点了。无奈那时一些只为一己之私的异姓诸侯王一日不除,大汉难安。
高祖要腾出手来诛灭英布之流。因此没办法顾得上这一茬。
朝廷在查匈奴间者的过程中,发现有一部分这种整天无所事事者也与那些个间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以后肃清吏治整顿朝纲,是关系到大汉兴衰存亡的大事,当从你开始。
切记,切记。”
无疑,曹参最后叮嘱的事会动到很多权贵的利益,如要施行,陈平和他的下一任朝廷衙署官吏们无疑需要顶着天大的干系。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高祖皇帝在世时,不也是顶着天下人的压力与各诸侯王开战的吗?
幸亏当年的刘邦看出了自己在勇气方面不足,还安排了一个比自己更对这种不按规矩办事的王陵来共同为相。
当陈平从曹参府出来到坊市之上时,心里还琢磨着某些事。
突然,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撞了陈平个满怀,还没等陈平反应过来,又像小鹿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向远方逃窜开去。
只在陈平的身上留下了淡淡的清香味。
陈平记得这种气味,一般的权贵府中的婆子丫鬟们多用带这种香味的脂粉。听张丽说过,这种脂粉质地虽算不得上乘,但也不差,且气味又不冲鼻子,一般人家的小娘用得也比较多。
陈平还没有回过神,又有一道身影撞了上来,是个成年男子的,撞得陈平生生地后退了两步。
那撞人者不但不道歉,刚歇下脚步时,骂骂咧咧地抡起巴掌就要打人时,定睛一看,却是愣住了。
陈平认得他,他就是郦商的儿子郦寄。
还没等到俩人开始尴尬,后边追赶的人到了,却是传说中跟郦寄关系极好的吕䘵。
这俩年青人看到陈平,一时间也愣在了当场。
陈平大概也看出了些苗头,半是打趣地指着逃向远处的那人问道,
“那人偷了你们俩谁的东西了吗?大街上的,好歹是两个有身份的贵公子。这么个像兔子一样乱窜也不是个办法。”
吕䘵有些嘴拙,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郦寄脸皮厚,全然忘了他自己刚刚嚣张跋扈的模样,回道,
“我吕兄上次郊游时与一个小娘有一面之缘,甚合眼缘。
正要上前去搭讪时,因着人太多,眨眼间就失了那人的影踪。
一直记挂着那人,一两年都郁郁寡欢的。
这次刚好在市集上碰到了,虽然她着男装,吕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想要上前去询问姓氏府邸,好上门去提亲。
结果那人啥都不说,见了吕兄撒腿就逃,好像见了瘟神一样。
这不,我们是怕错过了那小娘吕兄再等个两年也等不到结果才追着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