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在用皇室来压刘濞的名头时,心里其实还是很虚的。
别说刘濞是一个王,就算他是一个与自己同级的侯,就凭着他皇家宗亲的身份,一见面也是高出自己一头的。
如果不能很好地处理与刘姓皇族的关系,恐怕大罗金仙都保不了自己一世的周全。
吴厨那头不吭声,蜀厨这头的忿忿不平倒是平息了不少。
局面有点僵。
陈平发挥了他长期在刘备身边锻炼出来的周旋于各色人等的本事,他阴着脸问在场的人,
“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到长安来当庖厨是为了啥?
好好想,想好了再回答。我不想听市面上那些说得比唱得好听的夸夸之谈,你们和我都不傻,咱们说真话。
我也先声明,我开这个酒肆是为了求财。我要养我妻儿,将来让我孙子重孙子少为难。”
汉代还处于农业社会,受前代还有前前代及更久以前执行到偏激程度的“重农抑商”思想的影响,人们大多羞于把银钱挂在口头上。
即使是与银钱打交道最多的商人,也不会在明面上直接说多么爱银钱,银钱如何重要的话。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银钱绝对是个好东西。
平民尚且如此,当作为朝廷高官的陈平当着他们这群人不卑不亢地说出来时,院里的人面面相觑。
陈平看得出来,他们脸上还有点心服口服味道的佩服。
众人的脸色有所缓和。
陈平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一本正经地教训着陈记先前的还有即将加入的人。
他指着蜀厨道,“听说蜀地多繁华,你们是打心眼里希望与妻子孩子一起过衣食无忧的生活的吧?”
当然,他敢这么直接地扯开蜀厨的心防,是因为他了解他们,他们都很实在。
然后他再对着吴厨说道,“你们也是知道吴王派你们来这的目的的吧?”
吴厨中一个满脸肥肉,额头很窄小的小伙子很是不服气地说道,
“吴王派我们来就派了,我们上赶着去知道吴王的意图干什么?这不是多余的事吗?”
那人的话让陈平陷入了尴尬,但陈平必须从尴尬中走出来。
他不为那人的话所动,沉着从容地对他还有院里的众人说道,
“吴王派你们来,是因为即将在长安建成的楼船他也投金子进去了。
为啥投?要让金子再生多多益善的金儿子,金孙子呗。
因为其他原因投入失败了的话,我想英明如他,定是不会说什么话的。
但如若你们成了断他财路的罪魁祸首,甚至让他血本无归。你们自己说说,你们即使回得去,他会让你们有好果子吃吗?”
吴国众人这才紧张起来,两两相对地窃窃私语着。
陈平要的就是这效果。
他没有理会现场的众人,自顾自地说着,
“我不知道意气多少钱一斤。但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那就是如果我要是没钱拿回家,家里会困顿,我的妻子孩子会受委屈。
我的心里会难受,我的肚子也会咕咕地乱叫的。
而我最需要的那些个东西,那些曾经目睹我赢得了意气之争为我喝彩的那些个人不会赏我一分一毫。
最差的情形,我的妻儿会在外受到羞辱。
这就是我看到的现实。”
吴厨那头的议论因着陈平的话平息了下来。
陈记后院静悄悄的,所有人的上光都齐刷刷地看向陈平。
陈平说道,“我知道,朝中有人对我做生意的事很是不屑。
别看他们平时慑于先帝和陛下的威严在我面前没说什么,我知道,在背后,非议我的人不少。
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是个实诚人呢?”
陈平的话够接地气,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众人一阵善意的微笑。
陈平看火候差不多了,抬起头,伸出俩手指头,对着大伙儿说道,
“现在,摆在大家伙面前就两条路。
第一条,我们互不相让,大不了大家都没银子赚,然后各回各家喝西北风去;
至于第二条嘛,我们好好相处,把现在的陈记和以后的楼船上的生意维持好。有钱大家一起赚。
不要只盯着我们一个陈记,你们放眼看看,就咱这条街,有多少酒肆?
你们看过多少做生意的人?能把生意维持住的,都不是一般人;而能在长安城中屹立不倒的,更是家家都是个中翘楚。
我们陈记占了那么多的客流量,在市面上的其他家有几个没动过搞垮瓜分陈记客户的念头?
你们再去看看,长安城中的这些酒肆用的伙计,有几个又不是他们的亲朋好友?
陈记没了,他们的竞争对手不存在了,你们中有几个能在长安城中立足的?”
陈平的目光看向了蜀厨中的那么一两个人,只见他们垂下了眼睑。
对于他们的动静,陈平心里一清二楚,当然,这不是陈平有意或偶然撞见的,是吕雉告诉他的。
因着陈家的生意和大汉的军费关联着,吕雉让她的耳目也顺带替陈平看顾了一下陈记。
陈平没有点出来。蜀厨中为首者顺着陈平的目光,也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两人几眼。
离饭点不远了,陈平说了句总结性的话,
“会吵架算什么?会赚银子才是真本事。
最迟到明天下午,我会拟一个新的酬劳的计算方式,原有的底薪不变,如果生意的利润在某个程度上越高,你们分成的比例也越高。
对别地庖厨不服的,可以在酒肆内比较一下,哪个菜系的更能让顾客心悦诚服地掏银子。
当然了,这只是初步的想法。
如果你到后边觉得这样赚银钱还不过瘾,大可以合作一下嘛。”
陈平看得出来,陈记来自于不同地方的庖厨还碍于面子没有立马和对方握手言和。不过这都不要紧,只要有了好好相处的意愿,总会看到那么一天的。说不定比期待中的更快呢。
就在这时,大兄在陈记的店门外叩响了门环,众人都高高兴兴地起了身,往店里去干各自的一份事去。
张丽的神情恢复到了自若的程度。陈平也紧赶慢赶地要去做自己的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