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受了刺激的模样把陈府众人吓得不轻,就连以前大大咧咧的张丽此时也敛声屏气小心翼翼地伺候陈平睡沉了才放下心来。
一夜好觉之后,第二天陈平便神清气爽地穿上朝服要去上朝,张丽和虞小妹一脸古怪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陈平虽然昨天的举止失当得连自己都感到羞耻,但家里人都很识趣地避而不谈,自己也就做了回驼鸟,像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去。
陈平的牛车才到宫门口,少府戚腮便已等在那,传了刘盈的旨把他带到宫内。
一路上陈平的心里都很是纳闷,这戚少府的官阶比自己大,大内和朝廷又极少有交集,不知道朝中发生了何事竟也劳动这尊大神在宫门口巴巴地等自己。
偏殿的内里只有一个刘盈端坐在那。
陈平刚要行礼,刘盈的神情与往常不一样,他也像张丽虞小妹那样把陈平当成了一个瓷娃娃似的,小心翼翼地应对着。
陈平很不习惯刘盈迁就他的样子,心里别扭极了,再加上刘盈问他的几个问题都是在朝堂上说的,极常规的事务,陈平满肚子的疑惑之后终于忍不住了,问刘盈道,
“陛下,是不是我大汉朝还有什么事,还请明言。
臣子存于世的价值在于为陛下为朝廷分忧,只要陛下一句话,臣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盈很是迟疑了一阵子,才问道,“陈爱卿舐犊情深,可喜可叹!”
陈平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也就不再解释,那样只会越描越黑。
揖了揖手,陈平对刘盈说道,“禀陛下,臣昨儿个下午听说合阳侯没了。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感叹了一夜。”
刘盈这才恢复了往昔的模样,问,“何人?何事?”
陈平说道,“故荆王刘贾,合阳侯刘喜。”
刘盈当年所受的帝王教育可是一丝假都不掺的,他当然明白陈平说的是啥,他的眼中有沉思,可嘴里却依然满满的都是套路,
“有儿子又怎么啦?看看我大汉,有儿子的多了去了。
不光是你,朕的母后有儿子,朕也有儿子,留侯有儿子,曹参也有儿子,偏偏就你跟个小娘似的感慨成那个样子。
你不知道你家人会为你担心吗?昨儿连夜,他们就到宫里替你告了假,把皇太后和朕都惊得不轻。
朕听说你出门时,就专门让戚少府在宫门处等着看情形究竟如何。
陈爱卿,国之栋梁,不一般的人,早就不复意气少年郎的年纪,还是不要惊人一跳的好。”
陈平红着脸告罪。
刘盈并没有过多地纠缠于陈平昨日失态的事,他的脸色复又凝重起来,对陈平说道,
“有些事,不便于在朝堂上大张旗鼓地说,就好比如意府中井里发生的那些。
朕知道你前段时间还询问过鱼木匠。
曹参很得力,现在他征集到的粮食已经足够我整个大汉朝子民吃一年的了。
治粟内史为购粮的事把修筑长安城给耽搁下来了。
就像是当年萧相国修未央宫一样,筑长安城也是一项不世出的大工程,有拱卫京师的作用,其重要程度不亚于未央宫,也是大汉迟早不得不办的事。
朕在想,筑城之事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能不能把这事早早地解决了?‘
陈平很诧异地问道,“治粟内史不是已经召集好民工了吗?”
刘盈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陈平知道,这刘盈是在找自己要对策。
整治疆土城池,历来都被史官当成是功绩记在帝王的名下了的。
刘盈和普通人一样,也有自己的虚荣心和有所成就的渴望,他希望陈平能替他解忧。
陈平思忖了半天,才吐出四个字,
“以工代赈”。
陈平抄袭了某一轮世界经济危机时美丽国一位叫罗斯福的总统的创意。
话很现代,刘盈没听太懂,很懵地一句,“嗯?”
陈平详尽说道,“陛下既然在尽力地降低灾荒给百姓带来的恐慌,那么就请一做到底。
朝廷给百姓以最正式的形式承诺给参加长城的百姓每人每天三人份的口粮作为报酬,不限男女。
当然,那种劳作强度,这种报酬是很低的。
一开始肯定没有愿意。先让底下的官吏登记着即可,等到每一拨够人数了再往长安城送。”
刘盈还是有点迟疑,“陈爱卿的主意不错,但是这给人一种朝廷对百姓趁火打劫的印象。恐于朝廷威望不利。”
陈平卖弄开边沁的边界效用理论,
“陛下,账不能这么算。
这份酬劳对于一个处于温饱不愁情形的人当然是极微薄的了;可是对于一个因着一口食徘徊在生死之间的人来说,这就是极大的一笔了。
朝廷要赈的是那些真正需要这些口粮的人,而不是让那些贪便宜的冒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在芸芸众生中把这两类人区分开来。”
刘盈颔首,“有道理。回头朕就让曹参去拟定具体的实施方案。”
陈平却又补充了一句,“臣曾在阳武做小吏经年,看到过一些地方不法官吏枉顾人命发国难财的举动。
这些个事上枉顾天恩,下造得民怨沸腾。
臣认为,同时还得做好贪腐的防范惩治对策才好。”
刘盈笑了,
“以前听母后说曲逆侯因为荥阳城那两千女子的事耿耿于怀。
其实冥冥中自有天意,就冲你这份悲天悯人的胸怀,老天也会给你的后人以最大程度的活路。”
陈平知道刘盈背后的潜台词,那就是“即使富贵不永,但也子嗣不绝。”
这话却听得陈平心下安然,天底下哪有什么永远的富贵荣华?不要说自己这个做臣子的,就是华夏几千年的皇家,又轮回了几多回?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有人,就有奇迹。
生生不息很重要。
*
朝堂上,陈平和刘盈是前后脚进的大殿。
陈平在先,刘盈在后。
陈平收获了他为臣史上最高的回头率和注目礼。
陈平很尴,但还是厚着脸皮硬撑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