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的话让陈平放心了很多,有想活下去的欲望是好事,如果再加上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的信心,那简直就是事半功倍了。
陈平看着樊哙更加地容光焕发,他也为他打心眼里高兴着。
谁知道这货终究逃不过“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的千古一律,陈平的话刚刚奏效,还不到一刻钟,樊哙就完全忘了自己身上的病痛,他像往常一样自我膨胀了起来,
“唉,陈兄弟,你说现在俺的身体和夏侯婴的相比,哪个的更好一点?”
陈平无语。
“是俺,对不对。前段时间他和审食其那鸟在天牢里关了那么久。
俺以前见过天牢,那地界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到处都阴冷阴冷的,还有一股子霉味,怪呛人的。
天牢里的伙食住宿都太差劲了。
那老狗以前的身板就不如俺,这么一遭下来,估计就更比不过俺了。
哈哈,等他从宫里回来,俺一定要上门去和他比划比划,让他个羡慕嫉妒恨。
嘿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种事,是羡慕不来的。”
樊哙的话尤其是后半段,让陈平的心里像是被人强灌了黄连水一样,苦得说不出话来。
没错,在陈平刚穿越过来时,樊哙的身体的确是夏侯婴所不能望其项背的。
可后来樊哙为了刘邦的大业不畏死地攻城掠地,身上的刀伤箭伤密密麻麻的,再加上卧冰饮雪的,身体早就被透支得不成样子了;
而夏侯婴作为刘邦的车夫,个人安危比较地有保障的,受伤的机会比樊哙要少得多,饮食也好出了不是一星半点。
现在的樊哙和夏侯婴的身体状况分别用一个人的老年时期和壮年时期来形容也不分过。给三分颜色就能开一个染坊,樊哙的心态还真的不是一般化地好,陈平像个哑巴一样地在心中暗暗地品着这苦水。
陈平强颜欢笑打趣道,“等夏侯婴从宫里回来,如果告诉你人不是他杀的,你是不是还会闯进宫去找陛下讨说法?”
樊哙的笑容在点憨,“这个嘛,也不是不行——”
陈平不饶他,继续逗着他,“如果这事是皇太后娘娘默许的,你该不会要找太后去掰扯个子丑寅卯吧?”
樊哙忙避开了这话题,“俺最担心的是参加葬礼的那一群小王爷,人小小的,阅历不多,连重一点的武器都握不住,但脾气不小,权柄也够大。
要是他们因着刘如意那小娃娃的死跟朝廷闹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樊哙一般不问朝政,即使以前在朝堂上站着,也极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如果非得说他有什么建树的话,那都是朝廷指哪他打哪的结果,所以那次刘邦在朝中选对战英布的统军人物时,就把他排除在外了。
同时这也和樊哙平常说话的风格大不一样,所以陈平料定,樊哙问的这话不是他想要问的,是吕雉通过吕媭绕了几个弯让他传到陈平耳朵里,实则是在很委婉地问陈平的应对之策。
吕雉等于间接地把陈平架在火上烤,那母子俩都提起过几次刘邦临终前,说曹参过后他和王陵可共同为相。
汉代的相国可不好当。
如果朝中国中有事处理不当,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相国。现在朝廷对上诸侯国这等大事,刘盈和吕雉把各任相国都问个遍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相国之位也是同样的道理,陈平并不打算退缩推卸责任,且也有心尽量保全刘备这些个不省事的儿子们,他假装不知晓其中的门道一样,对樊哙说道,
“这可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狗兄你是知道的,这天下除了姓刘的还有姓项的,虽然姓项的被先帝打残了,可架不住还有姓张的,姓王的,姓姬的,姓田的……
天下能人太多了。
自从先帝得了江山之后,刘家成了天下第一大家,多少家族背地里羡慕得眼睛都红成了最亮的灯。
帝位周围,有一圈刘姓王爷,刘姓王爷的四周围,是那些虎视眈眈的明里暗里打着皇权皇位主意的人。
这其中的关系,就像是冬天里的那一层又一层的冬衣。要是人的衣服都被人剥光了,离被冻成冰人也就不远了。
别人来剥自己的衣服尚且不行,哪有人有数九寒天自己可劲地脱自己衣服的?”
其实陈平说的这些,和唇亡齿寒差不多。如果陈平在刘盈面前提那四个字,刘盈一听就懂,问题是吕雉和刘盈不一样,她的文化休养和帝王心术远远不及刘盈。
陈平如果解释得太过文艺,她十有八九都不会听的。而且以吕雉强势常常在朝堂上压制刘盈的个性,自己的这一些进言很可能会打水漂。
也不知道樊哙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见他摸了摸后脑勺,憨态可掬地笑着说,
“你们这些读书人的话,一会儿别人脱衣服,一会儿自己脱衣服的,太绕弯了,俺听不懂。
但俺知道,吃东西是最养人的。
陈兄弟,你不晓得,自从弟妹在长安城中推出马奶酒羊奶酒后,俺得了灵感。
奶酒养人,可奶酒是牛羊的奶水酿成的。
俺媭妹知道俺好那一口,曾让府中的酿酒师傅试着做过,可都失败了。
后来俺一不小心,直接把那牛奶羊奶喝了下去,虽然味道不如酒甘醇,但是还可以,也挺养人的。
好东西俺要和你分享,来,我让下人热了给你送上来,你也尝尝。”
樊哙实验失败的事陈平并不意外。想必长安城里里外外的不少贵族家,也因奶酒的暴利实验过,也都失败了,所以张丽才能独占垄断之利。
究其原理,原先陈平把陈团子一行人送到代国去时,代王曾经说过,长安和匈奴相比,气候温暖,刚余下的牛羊奶存放极为困难。
匈奴独占天气寒凉的优势,给了牛羊奶保鲜在时间上的余地,再加上草原独特的环境和饲料,奶制品的品质要好出内地一大截。
樊哙没有说谎,如果不是足够了解,陈平也想不出其中的奥妙的。
让樊哙这么个不挑食的人来琢磨饮食,也真是怪难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