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刘恭,对陈平的态度可像是刘邦和刘盈在世时那般地亲近。他每次出行什么的从来都不带陈平,甚至在做一些决策时,也极少跟陈平商量。
陈平只得从市井或权贵的言语间来揣度一些事。
从先前上巳节恒山王刘不疑和淮阳王刘子强的表现上,陈平推测出他俩对皇位,觊觎心是有的。
一般情况下,人一旦有了过度的欲望,就会像是中了传说中的邪似的,极少能顾及到亲情或其他的情分。
所以,陈平不觉得恒山王刘不疑对刘恭的恭敬和亲近是发自内心的,甚至还有做局想把刘恭从皇位上拉下来的嫌疑。
只不过,用歌舞和女色做的局不够精细,连陈平不用费多少劲都能轻易地看出来,相信掌控着皇宫和朝局的吕雉更是洞若观火。
天子之位,和市肆上买牛羊不一样,你下来了我就上。其中牵涉到的方方面面都是变数,就冲刘不疑做的这不清不白的手脚,陈平就有一万个理由让他在他的众兄弟中出不了头。
不过,陈平是刘家的臣,不能贸贸然去干涉一个皇帝和一个诸侯王的私事,只得静观其变。
吕雉也在沉默着。
不过吕媭却坐不住了,她拉了吕䘵的夫人一起到了陈府,找了张丽,要陈平帮忙。张丽顾左右而言他,与她们和了好几个回合的稀泥,都没有打消她们的念头。
张丽只得把烦恼说与了陈平,陈平说道,
“她们有啥好坐立不安的?不是还有一个太皇太后在那坐镇着呢吗?
再说了,一个女的再好看,还能漂亮过三十岁?有什么比吕隐娘正宫娘娘的名位更有保障的呢?”
张丽却皱着眉头道,
“那你说太皇太后当年为何还要对戚夫人那般地介意?
你也该听说过,其实高祖皇帝在位时,宠爱的姬妾多了去了,只不过戚夫人的儿子争气,所以有露脸的机会。
天下女子的青春虽然短暂,但是天下的女子何止千千万万,而且还不断地有出色之辈在长成。
你说吕家能不着急吗?”
陈平反问张丽,“你和虞家小妹在后院的事,我插手过几次?”
张丽找不出来。
陈平说道,“这就对了。你说的那些,都纯属于妇人间的事,我一个男子根本就插不上手。她们来找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要是她们再来,你到时候把我原话告诉即可。”
自那以后,吕媭就再也没来过陈平家。不过听张丽说,她去宫里找吕雉的次数却是频繁了起来。
陈平心里暗骂吕媭和吕䘵是蠢货。
想要拴牢一个青春年华的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吕隐娘时不时地相伴,用她全副身心去笼络刘恭才是上上之策。
相反,如果引进了像吕雉这样的外力,只会让刘恭反感,心里更加地不能接受吕隐娘。
这种事,吕雉不说,陈平也不想给自己揽事。
因着刘恭的特殊情况,陈平已经得罪过吕家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再说了,刘恭除非自己醒,不然自己怎么成了那些个野心家们的心腹大患都不知道。上乘的谋略通常都是建立在敌方对我不了解,我方对敌方了若指掌的基础上的。
可现在,如若没有料错,陈平已经被人盯死了,而且在算计之中,最好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
然而,这亲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刘恭就找上了陈平。
那时的他已经差不多有半月没有去恒山王府找刘不疑了,陈平知道这对于已经习惯了莺红柳绿的他来说很难。
此时陈平眼中的刘恭比上次把自个独自拘在偏殿做冥物时好多了,脸上丰腴了些,皮肤也红润了不少。
他支开了戚腮,一见着陈平就对他说道,
“朕想要当爹。”
陈平模棱两可地应了声。
刘恭不想让陈平置身事外,又说了句,
“我又被太皇太后拘禁起来,出不了宫了。”
陈平“嗯”了一声。
刘恭见陈平不冷不热的样,干脆就下了一剂猛药,
“我快当爹了。就在这一月半月之间的事。”
陈平被惊到了。宫里并无女子怀妊,刘恭说的,很有可能就在他出入频繁的恒山王府内。
不过,刘恭频繁进恒山王府最多不过两月,妇人怀妊,得差不多十月才行。那恒山王府,就很有混淆天家血脉之嫌。
刘恭见陈平还是不相信他,就补充了一句,
“朕登基前,曾经与不疑在宫内戏耍,然后他身边的一小厮引起了朕的注意。
那小厮生得甚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每遇到朕与他说话,他总是旁征博引对答如流,不要说朕身边的这些个木头比不过;在策略上,甚至不比朝中的大臣逊色。
然后,朕就偶尔留他在身边磨墨伺候。
等到有一次,朕完成了父皇对朕课业的考察回到住处时,一不小心发现了他竟然是个女儿身。
然后,我们就有了那些个事,她有了身孕。
那时候朕的父皇是知道的,可是朕那时年龄太小,父皇怕此事会影响到朕的声誉,就把她送到了朕不疑兄弟的母家秘密地养起来了。
再后来的事,你是知道的。不疑被封了王,开了府。等到朕与隐娘的事有眉目得了自由后,他就告诉我朕的孩子的阿母现在正挺着大肚子在他府上。”
陈平明白了,敢情刘恭是颠颠地期待着当爹去了。
他这是想让自己在吕雉面前说情,接那母子进宫然后安全待产吗?虽然难度极大,但是事关皇嗣,那母子俩又得过刘盈的庇护,刘恭也开了口,自己怎么都得尽全力去做才是。
为稳妥起见,陈平僭越了一句,
“不知恒山王府里可有歌舞伎人受过陛下格外的垂青?”
刘恭没有说话,但他脸上泛起了红霞,神色有些暧昧不明。
陈平明白了。这事难办了。
陈平面有难色,再问了句,“不知她们可有得了结果的?”
刘恭有些羞涩地说了句,
“朕也不知。好像有,也好像没有。这些事,通常都是恒山王在为朕打点着。
朕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拘禁住了。”
陈平心里知道恒山王刘不疑这是在作死有方。除了那个从宫中出去的,其他的伎人,与男子间的关系本就没法保证纯正,混淆皇帝的血脉,本就是一滔天大罪。
陈平只给了刘恭保住那宫人及其腹中孩儿的承诺,然后就匆匆地赶往长乐宫拜见吕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