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完曹参后,陈平和王陵接手了曹参在朝中的职务。
就像曹参说的那样,王陵承担起了联络众臣的重任。他因着较高的出身和威望,硬是比萧何和曹参都轻松很多。
陈平则负责具体事务比较多一些。
本来王陵也想尽一份力的,可是他那一板一眼的性格少了很多变通。连承袭了曹参的宽容为本小事体谅的原则一开始都受到了他的质疑。
可是人与人相处是很微妙的,在处理一些事上尤其如此。
一次廷尉署底下的一老父状告亲儿不孝的案子被王陵看到后,怒发冲冠的他硬是要把被告关进牢狱。
结果那老父最后自己把自己活活饿死了,影响极其恶劣,甚至有百姓私底下都在质疑朝廷办事的能力。
后来朝廷查证了一下,不是那儿子不孝,是那老父本身就是个好吃懒做之人,平日里那儿子靠着四处找一些短工生活,手头本就极不宽裕,可那老父却崇尚那种遛猫逗狗悠闲舒适的生活,时常给那儿子提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
当他儿子达不到要求时,就四处里骂骂咧咧哭诉,到后来四乡八里的都知道他的德行不好,懒得理他。
他干脆半威胁半当真地把他的儿子送进了牢狱,本以为会多敲一些钱物出来,结果把自己的生计给断了。
廷尉育为这事,还在朝会结束后于大殿外当着众臣的面指着王陵的鼻子骂道,
“姓王的,你不懂就少管!那状告孝子的案子,一般的县令都不会那么草草地断案。
连我这个不在底下直接参与民事纠纷案件的都知道先要调查一下,然后当廷让那处于道德至高点的人自己露了马脚,然后再把他绳之以法,法理并行,让他收敛,引导他以后好好做人方是长久之道。
你倒好,自诩为公正,从来不体察半点民情,做事武断得闹出了人命,还得让我廷尉署给你背锅善后。
你以为你多了不起啊,你功臣,我还功臣呢,朝中谁又不是功臣!”
王陵当场气得满脸通红,可是廷尉育骂得又在理,一时间朝中众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的,王陵指着廷尉育的手抖个不停。
廷尉育断案之人,脾气本就刚直,被人这么一指,更气了,他摘下头上的乌纱帽,朝王陵怀中一掼,然后对他说道,
“不用你这个白吃干饭的给我小鞋,你手下的廷尉我当得窝心,我不干了,你爱咋胡整咋胡整去!”
王陵这下气得胡子都抖了,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远去的廷尉育。
这事闹得很大,朝中人都在为这事议论纷纷,对王陵的声望损伤也极大。
王陵曾一度向刘盈请辞过,可是都被吕雉以陈平一人镇不住朝纲为由给摁下了。从那以后,王陵就再没有主动地干涉过下属办事的过程,即使有什么他特别看不惯的人或事,也都是找陈平商量后再去做。
这下不仅朝中人,就连宫里都知道,相权至少有七成是落在了陈平的手上。
不过陈平的心里却是清楚的,要想身心安稳,必须得让宫里人先心安了,于是无论大小事,他都事无巨细地先向宫里请示;即使有些紧急事务来不及请示,陈平也是事后第一时间禀报了的。
一时间宫里宫外倒也一片和谐气象。
谷家对大汉最大的贡献就在于他们助大汉朝廷把匈奴间者拔了个精光。吕雉对此很是赞赏,时常地召谷小蛮进宫赏赐一应物件。
陈平得了刘盈和吕雉暗中的许可后也在暗中关注谷家的一举一动。
谷家一切如常。谷小蛮也是。
谷小蛮成为太后眼中红人的事在宫中朝中成了公开的秘密,一时宫中贵人也多有与她交好的。
谷小蛮以她灵巧的手赢得了阖宫上下的喜爱。特别是她做的那些个装饰品,多逼真灵动,极得人心。
一时间她的手工竟受到了宫里的追捧,也为她赢得了空前的自由。
谷家不愧是做过生意的,他们从谷小蛮的手工中看到了商机,时不时地谷母就到吕府学习饰物等的做法。
等到宫中一个式样刚过时,谷家新开的小店里就把那一整套风靡了长安城。
反正没有冲撞到皇室,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皇室和朝廷都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
可是,有一天,张丽却找到了陈平跟他商量事。
是关于谷家的。
谷家人说整个关中,最舍得出钱而又有钱的,莫过于长陵邑的那些个主。他们想把生意开进那,可是那儿对他们又都很排斥。
谷家人一时犯了难。他们知道长陵邑那头与曲逆侯府一向交好,想让陈平这头给引荐一下,他们也好分一杯羹。
陈平一听就不由得紧张得汗毛一根一根地竖起来了,他问张丽,
“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他们了?”
张丽说,“我只是跟他们说尽量,还没有明确地说。
总感觉谷家人怪怪的,感觉他们不像是普通的百姓,说是贵族吧,与贵族又有些不同。所以跟他家人打交道时,我总是多留了个心眼。
这不是想先听听你意见吗?”
陈平感叹张丽作为一个间者的天赋,终于懂了为何当初魏王假要把她培养成一个顶级的间者了,光是这份对人对事的敏锐的观察和警醒,就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陈平让张丽把这事先压一压,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进宫向刘盈和吕雉禀报了此事。
刘盈说,“当初秦灭六国,后来六国又联合起来用了一个赵高就把偌大一个秦帝国给阴没了。
谷家和故六国,可是天生的死敌呢。
陈爱卿你说这两家要是打起来了,对我大汉是不是一件好事?”
吕雉却向刘盈浇了一盆冷水,
“从西周到东周,故六国与前朝的恩怨纠葛差不多都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杀了别人的父母甚至掘了人祖坟的都有,你见着他们谁又真正的较真到底过?
还不是该干啥干啥,一点都没影响到他们又打仗又通婚的。
他们心里想的是啥,又岂是你我能左右的?还是想点其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