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沉默了一阵,陈平觉得有些沉闷,顺口问道,
“你最近和樊哙媳妇还有往来吗?”
张丽有些自得,“那是自然的。你想啊,她的兄弟姐妹有好些都是高门大户的,他们平常对上品酒水的需求量有多大?
做生意的人,怎么能把送钱的往门外赶呢,更何况她又是一个那么有趣的人。”
吕媭有趣,把樊哙掐得青一团紫一团的叫有趣?陈平不敢恭维。
他也不好在张丽面前多说什么,怕就怕张丽说漏了嘴,惹恼了吕媭,以后她在朝中给自己来个不死不休那就麻烦了。
张丽看出了陈平眼中的不屑,解释道,
“那吕媭老是给我讲宫中的事,老有趣了。
不过话说回来,皇太后召我们进宫的时候,我才发现,未央宫真是比故魏国王宫气派出了千万倍。”
陈平:“所以你就对宫中的事好奇得不得了?皇家的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最好少听少说少关注。
即使听了,也要当作没听到过才是保命之道。”
张丽嘟着个嘴,很不高兴的样子,看得陈平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只得退了一万步,
“好罢,好罢,你爱怎样就怎样。为夫相信你的分寸还不行吗?”
张丽这才破涕为笑,对陈平说道,
“夫君,你说作为一个女人,是当今权倾天下的皇太后更幸福一点还是那个集高祖恩宠于一身的戚夫人更幸福一点?
如果两样只能选一样,大概任任何一个女子都会为难的吧?”
张丽的话加上今天在宫中遇到的事,刺激得陈平像是被雷击了似的,很失态地问道,
“你好好地做你的生意就是,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
不管人家幸福不幸福,一个的子嗣是当今的天子,一个的子嗣是赵王,都不是咱们能议论的。”
张丽感觉陈平今天的话很是呛人,她和陈平几十年的夫妻,以她对他的了解,知道他定然在朝中遇事不顺,心情正烦忧着,因此就没有过多地计较。
她的直觉告诉她,今天吕媭给她讲的事很重要,必须要说给陈平听,于是也就不计较太多,继续道,
“听吕媭说,皇太后罚戚夫人做苦役,没个白天黑夜的,又吃睡不好。
要是一般人,早崩溃掉了,偏偏那戚夫人边舂米边在那唱青丝红唇好妆扮之类女子美态的歌,这还不算,她还把当年她对高祖唱过的情歌一首又一首地重温了一遍,眼中满是希望之色。
你说这个人奇怪不奇怪?”
陈平听到这,心中惊了一大跳,庆幸自己今天只是用朝廷的法度来训斥那个小宫人。
虽然他不知道那人是戚姬的人还是赵王刘如意的,但从张丽的描述中他可以肯定的是,戚姬这头在宫中的势力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难怪不得夏侯婴说当初刘邦让陈平去拘禁带兵到前线的樊哙是在保护他,原来还有这么深的门道。
还有一点不能确定的是,这消息是吕媭无意透露给张丽的还是吕雉让她通过张丽的嘴说给自己的。
不论是哪一点,这事都很耐人寻味。
陈平再没有说一句话,甚至一整夜,他都在思索这件事。而且他还可以断定,吕雉已经动了对戚夫人下狠手的心思。
而且这种心思隐隐好像是戚夫人主动挑起来的,戚夫人身后好似还有一个高手在给她暗中出谋划策,跟吕雉下着一盘巨大的棋。
一时半会陈平也说不清道不明,他没有证据,也不知道戚夫人背后的是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吕雉有可能被激怒了!
陈平在心里演算了千万种吕雉或刘盈找自己问询有关戚夫人的可能情况,可就是算不准他们会怎么做,只得强作镇定等待着。
第二天上朝时,陈平才感觉到有点疲倦,脑子里反而不考虑戚夫人的事,只想着回家好好地补个觉先。
谁知道刚退朝,就被刘盈给留下了。
他笑问陈平,“听说昨天戚夫人曾经的粗使宫人抱你大腿了?没吓着你吧?”
陈平心中有一万种想骂人的冲动。青天白日的,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年轻的女子哭着抱大
腿,要是放在现代,会被人当成不负责任的渣男的,好不好?
饶是昨天,陈平不是也被吓得一宿没睡。这是何等地惊悚?说是没吓着,谁信呢?
陈平困得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他老老实实地说道,
“臣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太后娘娘和皇上怎么看。反正臣昨夜一宿未眠,吓死了。”
刘盈笑了,笑得很邪魅,他说道,
“反正我是不相信爱卿是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的人。
一个一心扑在钱眼里的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谋权力呢?”
陈平被刘盈的话吓得一下子就清醒了大半,他的眼神中带着丝丝恐惧,像往常一样不敢多说一句话。
刘盈看他眼神明亮起来,很严肃地单刀直入道,
“那你怎么看待昨天戚夫人宫人对你出手这事?谁都不会傻到把自己的底牌明晃晃地亮出来的地步。
总觉得这事有点非同寻常,戚夫人那头好像有什么图谋。既然目标不是你,那会是谁呢?她下一步会让谁来完成她的阴谋。
这个女人,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就惯常会在宫人中拉帮结派的,还颇得人缘。朕现在还没有查出她在朝中有谁是她的同党。这才是最令朕和皇太后最不安的地方。”
陈平也皱着眉头,回道,
“臣觉得她是想把朝廷和皇室的水都搅浑了,然后好达到她的什么目的。
虽然臣也想不清楚她究竟要干啥,但是臣可以肯定的是,只要皇上和皇太后守中持正,先稳住宫中朝中的阵脚,任它东南西北风,都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刘盈的眼中有不悦,“先帝生前说你最是胆小怯懦,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爱卿你可知道,要是孤和太后都像你这般畏缩不前,早就被人啃得尸骨不存了。
你也只有当臣子的命,这大概是先帝最放心你的原因之所在了吧?”
刘盈的话说得很重,也让陈平惴惴的心放了下来,他跟他提起了一个人,
“陛下莫忘了,东陵还有一个有大智慧的留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