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和老军洗耳恭听。
那化子得意地说,“今天我听我和我一个堆里的另一个伙计说,他今天北城处一个小院遇到一个怪事。
那时还刚刚沾着丝亮光,他还在小院的后门处打盹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老爷。你猜他是谁?
他就是昨天被两位侯爷给收拾了的那个商家大人……”
老军骂道,“呸!会不会说话啊你?什么叫‘商家大人’?
‘大人’是称呼谁的?朝中、府衙中的那些个正经的才是大人。
就商家那些个?哼!一群当街只认衣裳不认人、媚上欺下的也敢称大人?
你是怎么想的?还想不想要这两个铜子了?”
那化子眼神牢牢地锁定那老军捏着铜钱的手,说,
“想,想。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
瞧你认真得,不愧是吃官家饭的,我跟你,能比吗?
在我眼里,谁都比我大不是?”
老军不耐烦地说道,“废那么多话干什么?说点子上,点子上,懂不?”
化子笑着道,“懂得,懂得。
昨儿个商家那人才挨了打,今儿个却神采奕奕的,高高兴兴地走了。”
老军,“这不还是废话吗?”
化子说,“你不懂。今天那个小院打赏的饭食比往常格外地丰厚。
听里边的妈子说,商家靠上皇室了,要行大运了。
还说商家会有人像当年的吕不韦一样当相国了。
记得我们的人说那妈子有一句原话很有见识,叫做什么来着,哦,是‘相国是什么?你们懂吗?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贵人,大贵人!”
陈平一听,化子说的话不差,合商二的德行,他给了老军一个眼色,老军用两个铜子打发了那花子。
昨天才找商二谈楼船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就做起当吕不韦的春秋大梦来了。做梦也就做梦吧,偏偏还到处口没遮拦。
听那花子说的情形,那个小院里的,应该不是正经有名分的女人,为了讨好一名花柳不定性的,居然可以把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还有合伙了卖个彻底。
这个商二,听起来不是做得了大事的人。
不过陈平还是留了个心眼,楼船那么大的事,如果商二找别的商家商量,凭着都是竞争者的关系,不一定每一户做事都那么地中规中矩。也许不该怪商二呢?
陈平从怀里再摸出一小块金子,递给老军,问道,
“听你们刚才话里话外的,这位好像也是打过仗的。
看他四肢健全的样子,到哪都能找口饭吃,怎么就落了这样个下场呢?”
老军咧嘴一笑,“侯爷你是不知道。
这人家在前朝时,也算是个小富之家。
他父母本来是给他娶了亲的。叵耐他不珍惜人。
他那女人,十里八乡见过的没一人不说她人美心善,还够贤惠的。
可他呢,他女人怀胎都七八个月了,大冷天的,他还让人家下河洗衣挑水的。
连我们同村的男子们都看不下去,好些都去劝他,让他好好地善待枕边人。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他却不以为意地说,‘家里的这些个活,就应当是女人家干的。该她做的,为何还要我出手?白白损了我一个男人的脸面。’
好家伙,就因着我们一群人去劝过他,他嫌丢人,就把他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看得周围的邻居都傻眼了。
然后,他媳妇一口气缓不过来,直接拿肚子往灶上撞。
最后一尸两命,死了。
他媳妇没了,他还在那说什么‘我家有的是银钱,过个十天半月的再娶一个就是了,不就是买衣服的功夫吗?女人,就那么回事!’”
陈平问,“那他后来娶了吗?一定是哪家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的小娘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吧?”
老军说道,“没。他倒是想。他也不想想。
我们关中丰饶,差不多都是过得下去的人家,哪来那么多倒霉催的小娘送给他去糟践?
结果是老天长了眼。这不,赵高那贼人害了秦皇室,然后项羽进来了,我们这块着实乱了好长一段时间。
然后他的家业就在乱世中败光了。本来还有着房子的,结果他被征了兵,遇着了大大小小几十仗打下来,他的房子田产都没了。
我老伴当时还守着个破房子,让我受伤后有个栖身之所。不是我夸海口的话,如果不是我老伴,我早就不知在哪化成粪了,比他还惨。
所以人哪,得珍惜身边人。到了后半生,拼的都是家人。”
老军说得没错。陈平也有同感。
对自己的女人和家人都不好的男人,品性不好,下场也不会好。
陈平对化子有了进一步的认知,知道他说的话不可尽信。
况且商场如战场,自己当初跟着刘邦时,对项羽用的那些个手段都不见得有多光明,又岂能指望商二的那些个对手有多正经呢?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可是横贯古今为无数事实证明过的真理。陈平不希望自己的合作者是一个过不了“色”字关的人。
跟刘邦这么些年,他曾说过,枕边人很重要。
一个男人在外,跟人勾心斗角,争名逐利的,回到家难免会放松,像这种属于私密范围内的人,只要够聪明,眼神够细致,总是能从男人的微不可察中品出味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刘邦老是挑一些美貌的女子送给给底下的大臣。与其说是联络感情,不如说是监视的味道更浓一点。
当然了,陈平没享受过这待遇,这一点陈平很是感激刘邦。不过,陈平整天在刘邦的眼皮底下,抠脚丫子打嗝什么的一目了然,用不着再费人力的。
得了老军的提点,陈平在长干处找了辆精壮的牛车,匆匆地赶往商二家的酒肆,和商二撞了个满怀。
商二见了他格外地殷勤,“侯爷”上,“侯爷”下的,腻得陈平心里直难受,陈平试探道,
“听说商家掌柜对长安城中的一应事故掌握得十分地精熟。
平有一事,还拜请商掌柜指点一二。”
商二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