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代地,陈平才知道薄姬的大气与才华原来是有家族渊源的。
想当年,刘邦的那个持家有方的二哥刘喜也曾是这片土地上的王,只可惜不懂兵事,被个匈奴打得连滚带爬地逃到了洛阳。
而当时和薄夫人一起到代地的刘恒,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娃,在他舅父薄昭的辅助下,不但在匈奴和大汉冲突的夹缝中扎下根来,还把这儿治理得有模有样的。陈平不得不佩服薄氏家族的治世之才。
刘盈的母家很强,但是他自己作为人君的才能有所欠缺;刘如意的天赋很好,只可惜母家太过单薄,他自己又太年轻。
前边那两人就好像是上天为刘恒准备好的登上大宝的垫脚石一样。陈平不禁感慨起“天意弄人”这几个字。
一路上慎儿和其他的小主歇脚休息时,慎儿说了一句,
“这代地除了干旱多了那么一点,繁荣富庶比长安少了那么一点,其他的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挺好的。”
看着她很快地适应了这方热土,精神状态非常之好,陈平心中很是欣慰,说道,
“土地是王者的食粮。代王和先帝的其他皇子相比,母家不那么厚实,他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打拼,这才是男儿的真本色。
代王配你,绰绰有余,你以后可得好好地做人才好。”
慎儿在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听到“代王”二字而羞红了脸。陈平的心中大稳,有了感情就好。
代王是他看着长大的,那可是个心里亮堂的后生,只要慎儿好好地过日子,一般情况下,代王母子是不会亏待她的。慎儿这一生也算是得了一个安稳。
陈平观其他的贵女良家子,大多都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慎儿最近的一次进宫前,张丽教导她说“女子就是萝卜籽的命,落到哪就在那过完一生,不能对生活太多期望,但也不能自暴自弃”。
这些个女孩儿的娘,对她们的婚姻教育明显不够。这些欠缺,都会影响到她们以后的命运。
以陈平这些年来的经验,有些逆耳忠言,只能说给听得进去的人,不然徒给自己招惹麻烦。
代地土地广袤,陈平带着众人过了好几个县才碰到了前来迎接的队伍,带头的将军中等身材,一身劲肉,从腿脚处看起来根基很稳的样子,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出身的。
那人看见陈平的队伍和旗帜后,远远地便翻身下马,一路走到近前后,干净利落地对陈平行完礼后,请出代王的王令,然后做了自我介绍,
“敝人薄昭,现任代国丞相。代王和太后命我来迎接各位。
曲逆侯一路辛苦了!”
和陈平一起同来的人中,有好几位和陈平是同龄人,薄昭一眼就认出了陈平,陈平不禁在心中暗暗地为他的眼力劲喝彩。
这是陈平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薄昭。
以前薄太后在皇宫为夫人时非常低调,陈平几乎没在宫中朝中看到过薄昭的身影。而且此人从不招摇过市,极少引起人的注意。
后来征讨陈豨时,陈平奉刘邦之命去代地安抚代王母子,恰又逢薄昭在戍边,不得一见。
陈平对薄昭的第一印象极好,心中暗自揣测薄昭是个颇通文墨之人,于是客气地吊起了书袋子,
“久闻薄丞相威名,平能一睹英雄风采,实在三生有幸。
为大汉效力,臣之本分,哪来的辛苦?”
薄昭豪爽地一笑,挥了挥手,就见后边几个兵士抬来了好几口大箱子。那几人的步履很是沉重,薄昭笑道,
“这是代王和太后赏赐侯爷的。”
说罢打开了箱子,全是金灿灿银闪闪的黄白之物,看得陈平眼睛都有点直了,好容易才收回了心魂,从副使手上取过这次送到代国的佳人名单和嫁妆清单递给薄昭,笑着指着身后的二十里红妆说道,说道,
“这是太后赐给小女陈团子的嫁妆。小女不懂事,太后赐她‘慎儿’的名字,还请往后代王和太后多多照顾包容。
请将军一一清点接手。”
薄昭豪爽地一笑,大手一挥,
“早就听说过曲逆侯的忠贞,先帝是不会看错人的。
就算我信不过自己都不会信不过侯爷的。”
陈平在朝中习惯了按朝廷的法度章程办事,忙拦住薄昭,
“丞相还是按朝廷的流程,一一清点清楚的好。毕竟动用了朝廷的财物,敝人好回去交差。”
薄昭一开始脸色有点阴沉,在听了陈平的话后,好容易平静了下来,
“还是在代地好,代地痛快自在,不像朝廷,框框架架的太多。”
清点了之后,薄昭问道,“咦,怎么比清单上的多了十箱,成色还足足的。”
陈平笑道,
“这是敝人和贱内孝敬丞相的。
里边有好些都是先帝在时赏赐的宝物,还有家中经营所得。
以后还请丞相在代地多多关照小女慎儿。”
陈平只见得那薄昭的大眼睛笑成一条缝,
“岂敢,岂敢。
都说虎父无犬子,曲逆侯本就最是个七窍玲珑心的,想来慎夫人也不会差。
侯爷的心意在下心领了,这十大箱,都当成是小侄女的嫁妆吧!”
陈平观这薄昭,遵守法度规矩的意识淡薄,而且还贪婪散漫,便初步断定他虽然有才,
如果一辈子呆在代地还好,一旦久住能臣权贵众多的长安,这些个习性不加收敛的话,必然会有大麻烦。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陈平现在很需要他的力量保慎儿在人才济济的代国王宫中得安稳,自然是不会说任何可能令他不快的话的。
“慎儿留一箱就够了毕竟朝廷赏赐了他那么多。”
——“全留下!”
——“算了,两箱吧,不能再多了。她一个女子,成天吃住都在代王宫中,哪用得了那么多?”
——“不用哪,代王是我亲外甥,他不缺,还能少了我这个舅舅的吗?”
陈平心中暗道“老狐狸,眼神中明明全是贪婪,嘴上还在说不要不要的。什么不要,只是不敢太过伸手吧?
兴许薄太后对他的约束有些严,自己送太多了他也觉得扎手。”
于是陈平说道,“要不这样,丞相五箱,慎儿三箱,一箱当酒水钱请了代国的壮士们,一箱送给从长安来的各位。
丞相看这样处理,如何?”
薄昭微笑着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