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刘章娶了吕氏女让吕雉很是满意,但自刘襄继齐王位以来,陈平看得出来,吕雉的内心却不安稳。
本来刘肥的第二任王后是吕氏女,也生育有儿子,可那孩子毕竟太小,孤儿寡母的,根本没有与前王后的两个孩子的一争之力。
她再让吕䘵之女嫁与刘章,本来是有给刘章一些底气,减少他与刘襄在出生时间上产生的地位方面的差距,好有底气与刘章争一争。
谁知道等到刘章带着吕䘵之女回到齐国之后,吕雉才发现她的失算——刘章与刘襄的关系比传说中的还要好。
而且,之前有刘肥遗孀的掣肘,刘襄还显得有些孤弱无奈。但等到与刘襄绝对同心协力的刘章也带着一位出自吕氏嫡系的夫人回去后,先前的那位吕氏女的优势便荡然全无。
她好几次上书给吕雉,请求带着与刘肥所生的儿子们回长安,但都被吕雉驳回了。
最近陈平在被刘盈单独召对时,时常看见吕雉把来自齐国的竹简拍得震天响,对着陈平埋怨道,
“嫁出家的女,到了夫家就该消停点。你看看她,都干了啥?
当初要跟刘肥过的是她,现在要回长安的也是她。
既知如此,何必当初?
为人妻,当初她就该把刘肥照顾得好好的才是本分。三天两头地闹别扭,向长安这头告状。夫妻俩过日子,娘家人掺和过多对她有什么好处?
一个妇人,拢不住丈夫的心,该问谁的责……”
吕雉一说到这,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闭了嘴。
陈平知道,她也反应过来了,她自己也同样没有拢络住刘邦的心。男人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即使强悍如她,也同样驾驭不了。
之后,陈平便再没有听见吕雉的抱怨之声了,不过陈平每次都能隐隐地看到她银牙轻叩声音。
陈平就知道,齐国那头对朝廷的心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地齐了。无论是于公于私,刘盈和吕雉都应该有所对策才对。
刘盈登基后的第六个年头,对于汉宫来说,是个多事之秋。
刘肥没了,对刘盈和吕雉的打击有点大。
可到了六月时,连舞阳侯府中的樊哙都去了。
一时间支撑吕雉的三个基桩——刘邦、刘肥还有樊哙都没了。陈平看得出她的紧张与彷徨。
记得刘邦刚刚大行的时候,刘盈和她还有大把的支持者时,她就已经惶惶不可终日,还与审食其商议过要除掉所有的功臣过。
好容易她的不安才安稳了一点,这下她的好几个得力的支柱都塌了,陈平能想象得到她的痛苦。
陈平早就看出来了,吕雉犯了个当权者最大的忌讳,她只是一味地依靠着地缘关系和与当初的那些同乡的支持,却忘了天下之大,最令人叹服的“生生不息”之道。
用浅显一点的话说,就是要不断地培养新晋的人才进朝堂,以刘盈的天子之尊笼络之,而后为刘盈和她所用。
这一项失策,为她之后刘盈的子嗣的权位的巩固埋下了祸端。
自打刘盈登基以来,陈平好些次或委婉或直接地跟刘盈和吕雉谈起过此事。可都被他们一笑置之了。
陈平知道,刘盈吕雉虽然是人精中的人精,但毕竟没有刘邦那种在千军万马中锻炼出来的气魄与手段,对任用新人太过畏首畏尾。
早些年从刘邦身上,陈平理解的用人,莫过于挑能干事看上去差不多的,扶上马走一程看看再说。没什么比现世更能检验一个人的能力与品性的了。
刘盈和吕雉即使扶起来的那些个人,大抵也都是些不够沉稳或者才具不足者,根本就挑不起重担。
樊哙之死是一个契机,陈平借此刚好把刘章在他婚礼上做的那些个事抖落给刘盈,刘盈惊得都有些合不拢嘴了,连声说道,
“齐国那头,终究还是成了我大汉的祸患。只是齐国的实力在那,现在天下还经不起战火,刘章之妻还有故齐王刘肥的遗孀在那,如果用我父皇那种直接出兵镇压的方法根本不行。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为后人打好根基,武力的事也只能交给后人去办。”
陈平不得不承认,刘盈还算是冷静。
不过,就冲着齐国那头对樊哙做的这些个事,陈平就极不愿意轻易地放过刘章兄弟俩,他在思考着对策。
不但是宫里和朝廷对樊哙之事知晓一些的对齐国有忌惮,就连民间也有传闻说齐国对长安虎视眈眈。
大汉百姓对当年大战时项氏屠城的记忆犹新,人心一时之间有些浮动。
虽然朝廷一直在说天下太平,可是才刚刚过上安定生活的百姓仍然不安。先前刘盈与陈平商定的派兵入驻荥阳的策略只得缓上一缓。
而且还得用一些其他能引得天下人关注的事来吸引一下注意力。
就像陈平年青时天下人对秦咸阳城津津乐道一样,现如今的长安城也成了大汉上下聚焦的中心。
而长安城,除了刘盈登基以来几次的修筑之外,最大的变化莫过于人口。
自打大汉建立以来若干年的休养生息,长安城的人口增长就不只一倍。人的生存发展,总是离不开衣食住行的。
陈平比较多地听到的,莫过于物价上涨的程度和速度,不但自家的车夫在抱怨,就连朝中各衙署的官吏也时有谈论。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即使涨到了如此地步,必需品还有相当地供不应求。
陈平得到了刘盈和吕雉的首肯之后,找来了左内史杜恬。
杜恬此时身兼廷尉和左内史之职,忙得不亦乐乎。陈平还没有对他提出要求,他倒是一来就对陈平埋怨开了,
“左相,现在一些平常事务都让我忙得焦头烂额的,现在你还来给我加事务,还让不让人活了?”
陈平温和地“嗯”了一声,笑着听他倒苦水。
高祖皇帝在时,就因为功臣中他是关中咸阳偏西的人,为了拉拢稳定人心,在周苛之后,给了有才具的他一个左内史当。
后来事实证明,高祖的用人之法很是得当,杜恬没有辜负刘邦的期望,他把那一片治理得妥妥当当的。
后头又被廷尉育相中,想要培养他为下一任廷尉,谁知道廷尉育因为与王陵的矛盾一下子把廷尉署所有的事务都丢给了他。
他一人身兼二职,的确挺辛苦的。
杜恬说道,“前任光顾着把眼睛往外看。我看廷尉署的宣义就很不错,做事沉稳,办事能力又强,为何非得把我拉进来?”
陈平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