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刘恢说的都对吧。但直觉告诉陈平,天下没有免费的饼饵,只是迟一点或早一点付出代价而已。
不过一下子,陈平还看不出刘恢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虽然即使有,他也管不着。
由刘恢婚事带来的刘吕两家短暂的其乐融融的背后,藏着更深的算计。关于这一点,刘郢客都有些漏算了。
刘恢一下子成了长安城中最幸福的男人,他不但拥有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旧情人,还从梁王晋升到赵王,一时间风头无俩。
这时,吕雉找来了刘郢客和陈平,直接告诉二人,
“我们刘吕两家,是要结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之好的,休戚与共才是道理。
现在刘恢也已经成了赵王了,不知宗正可否允准哀家也为吕家谋些好处?”
陈平听得出来,吕雉这是在跟刘郢客气,如果她要封赏任何一吕家人,现如今包括刘氏皇族在内的任一一方势力,都没那力量拦得住。就和当初她要让吕产当相国一样。
刘郢客一愣,尔后就反应过来了,很是恭敬地对吕雉说道,“臣但听太皇太后吩咐。”
陈平心里暗笑,刘郢客是个老油条,他这是在观察吕雉接下来怎么做呢。如果在权势方面吕雉过多地偏袒吕家,那么朝中旧日里的功臣们首先就不会答应。
虽然刘郢客代表着刘家人,但他又不等于是刘家人。要是他觉得吃亏了,碍于允诺他不能在朝堂上提出反对意见,但是朝中还有其他的刘家人,整个刘氏皇族联络起朝中功臣后,恐怕吕家拿到了天大的好处,也会被架空的。
谁知道吕雉的手腕早就盖过了一般人,她说道,
“哀家一直在想,刘氏皇族是天下的根基,可现在皇族手上的权柄还是不够。
只可惜现在为政要服众,就得以功劳论。所以哀家一直在找机会。
哀家心里有一人,卫尉刘泽,他一直宫里宫外地任劳任怨,做出来的功绩大家伙也是看得见的。
哀家想要提拔他。
不知宗正和丞相可有意见?”
陈平能有什么意见,又敢有什么意见,有意见又有什么用?他只得眼巴巴地看向刘郢客。
不管怎样,在刘氏族人眼中,刘泽都是一个正宗的刘家人,有现成的机会,刘郢客又岂有不要的道理?
陈平心中暗自思忖道,“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刘泽的心向着吕雉这边是不争的事实。吕雉封赏了他,就等于稳固了自己权势的根基。
真是两方面讨好。”
这下子刘家一下子就多了两个王:刘恢从梁王变成了能扼住长安喉舌的赵王,刘泽又成了故齐国土地上的琅邪王。
一时间刘家势力大盛,好处就像天下接连掉下的金子一样,刘郢客被砸得找不着北,神色间竟然有了恍惚之态,即便是个中高手,居然也说出了“臣当为太皇太后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之类的昏话。
吕雉十分受用,她眉开眼笑道,“哀家不用宗正大人肝脑涂地。现在存世的老人不多了,哀家只愿宗正长命百岁。”
前半句连陈平都听得有些鼻酸了,可紧接着吕雉就说出了她的想法,
“刘恢成了赵王后,梁王之位就空了下来,不知宗正可否卖哀家一个人情,把这个位置送给我吕家人,如何?”
刘郢客自然作举双手双脚赞成之态,“臣乐意之至。只是皇族中人同意了,朝臣们以高祖皇帝临终之言反对该怎么办?臣心甚是忧虑。”
陈平在心中暗骂刘郢客,“真会找垫背的,也不怕硌晕你!”
骂归骂,现实还是得面对的。
吕雉一脸自信,“这个哀家自有道理。只要皇族这头点头,其他的万事不愁。”
刘郢客就不再言语了。
陈平却不想方才损了自己一把的刘郢客有太大的反悔余地,给吕雉使了个眼色,确认她默认了之后,又添了一把火,在他们双方面前都充了一趟好,对着吕雉揖手道,
“太皇太后,宗正大人如此地仗义豪爽,臣想替刘氏皇族讨个人情。”
吕雉秒懂,“讲!”
陈平说道,“太皇太后和宗正大人都是有情有义念旧情的人。就如太皇太后所言,臣也觉得当年的故人一个个地离去,臣想对这部分人讨个好处。
昭灵夫人,当年高祖皇帝的宠妃,虽无子,也是个安分守己之人。自从高祖皇帝大行后,她和其他还在宫中的老人一起,被尊称为‘太妃’。
臣请太皇太后为她抬一个位份。”
昭灵夫人,当年是坚定地站在吕雉这头的,要做到这点不难。
下边的才是重头戏,
“武哀侯,高祖皇帝之大兄,他的妻子虽然不贤,但是他于刘家有经营之功,是个慈兄。逝世得早,没来得及享受谥号。
宣夫人高祖皇帝之姊,和武哀侯有着同样的遭遇。
臣还请太皇太后为此享受不到谥号殊荣的二人追尊一下。”
陈平太了解吕雉了,她虽然要强,但不至于狭隘到跟已故之人争长短的地步。且追尊死人,目的还在活着的人身上,是做给刘氏众人看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明白。
买东西送添头,长安城中的部分商人刚刚探索出来吸引回头客和口碑的法宝之一。
吕雉大概也悟到了其中的道理,当即就答应了。
果然,第二天朝堂之上,当吕雉宣布头天与刘郢客议定的事时,刘氏皇族这头的人一个反对的都没有。
即使那些不是刘氏皇族之人,但凡有点眼力劲的,都作了冬天里的蝉。
一时之间,吕氏一门好不风光。
太尉周勃在散朝之后悄悄地问陈平,“当初高祖皇帝对你那般地厚待,他生前再三强调过‘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之’。
今天这事能成,少不了你的撺掇吧?
平日里见你八面玲珑处处讨巧,还以为那是变通。可再变通也不能把根本丢了呀?”
陈平笑着反问道,“要是我阻止了就能阻止得了吗?然后让刘氏皇族与大权在握的吕家直接拼个鱼死网破?
安刘氏者,非陈平我莫属!”
这差不多属于打仗时最基本的心机,一时间周勃竟也被噎得无言以对,眼睁睁地看着陈平扬长而去。
好在周勃不是个迂腐之人,见朝中没有志同之人,便也暂时作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