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夫人选什么女婿?最后还不是得吕䘵点头才能成事。
刘吕氏再是嫁出家的女,也是他们的亲骨肉,多多少少也得考虑一下她的感受,等她离开长安了再着手这事也不晚。
可现在——
这个吕䘵和吕夫人,简直就是疯了!
陈平可以想象得到,吕䘵的这番骚操作,简直就是把刘吕氏往外推。
涉及到权力的事,姻亲很重要。可是姻亲之余,也得经营好与各家的关系。其中最核心的莫过于与自家有血亲之人。
吕䘵的这招,做得实在是下材。
陈平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心里透亮嘴上不说的刘吕氏心中,定是比刘章还想卡吕氏一门的脖子。
到于说吕夫人相中的是哪家的男孩子,陈平没有问。问了谷家老叟也是十有八九都不知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刘吕氏的情绪。
从谷家出来,陈平心中焦燥,最想去的地方反而不是家,而是找张丽。张丽与吕媭关系好,更方便探听得吕家的情形。
张丽在舞阳侯家。
自从樊哙走后,樊家就变得冷清起来。长安城中的人眼睛透亮,看得比谁都明白,家中没有撑得起门户的男子,吕雉又不好为鸡毛蒜皮的事跟一般人计较,吕媭只是个没牙的老虎罢了。
张丽一有时间,就往樊家跑,这倒也让很多当初对吕媭不满的人息了欺辱她的心。
陈平找到张丽时,她正在与吕媭一起烹制羹汤。
吕媭一看到陈平,脸上格外地高兴,说道,
“俺家屠狗的说,你是个靠得住的人。果然,你没有忘了与他的兄弟情谊。”
陈平心里急得冒火,竟也忘了适当的寒暄对这家的女主人是一种尊重,直接问道,
“你可听说过吕䘵要把他的小女儿再嫁与权门?”
吕媭笑着说道,“你是说小娘吗?好像是吧。
自从樊哙去了后,我还在家守着孝,即使是娘家也不方便走动的。
这事,估计我大姐知道得更多。吕家的事,大多都是她点头才作得数的。”
陈平正要请她帮忙问一下具休的情形时,吕媭的话匣子却开了,说道,
“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对与权门联姻很反感似的。
好歹也是个左相,阅人无数。也当知道权门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有些人在底下说权门如何如何,可是他们却不知,权门有的缺点,一般的人家也有,甚至还更多。
某些个自诩为‘圣人’的贫寒人家,即使是有心要好好待人,却也是有心无力。
你说有小娘的人家,想要自己的骨肉嫁与膏沃之家,从此自己与后代再不受那冻饿之苦,有何不对呢?”
陈平心里急,懒得跟她理论,很直接地问了句,
“那新近跟皇太后娘娘一起从荥阳回长安的那个刘吕氏呢?你们谁关心过她?在这当口要她回临淄,她心里怎么想,有谁在意过?”
吕媭先是愣了一下,尔后说道,
“她怎么想我不知道。就冲她当初没能让刘章歇了跟朝廷作对的心,说她一句‘没用’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再说了,要是我们去劝,能劝得动当然好。可是如果像以前那样,把想去劝她的人也郁闷得活不下去,还不如给她时间和空间,让她好好地自我修复,等到心里结了痂,什么都好了。
你们都知道我大姐当初遭过老大的罪。可是又有谁知道,因为我家屠狗的是我那皇帝姐夫的得力干将,有人在打击我姐夫的时候,老樊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受的委屈一点也不比我姐的少。
而且最让人沮丧的是,我姐落难时,有人会看在我姐夫的情面上帮她一把。可是我却没有那么好命。
什么事都希望家人给垫补好,那就是什么事都做不成。
那小娘一生下来,用的是我老吕家最好的物资条件,长大后直接嫁入王侯之家。这些好处都不是天上白掉的馅饼,她是不是也该为我老吕家做些什么?
即使什么也做不了,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能力也该是有的吧?”
吕媭竹筒倒豆子似地数落了陈平一顿,搞得陈平自己觉得好像自己是多么地十恶不赦一样。
陈平只得作了罢,在与张丽回家的路上,陈平告诉她,
“这个吕媭,樊哙在时,她一口一个屠狗的,日子过得也快活。
樊哙走了,她这才知道家中的男子起了多重要的作用。我看她今天,怕是被家庭的重担压傻了吧?”
张丽吃吃地笑着。
陈平却没她那么地好兴致,给她说起了时事,让她平时在陪吕媭的同时,也多陪陪并稳一下刘吕氏的情绪。
张丽不作一声,只是听着,看着。
陈平给她支了招,
“你以后见着吕刘氏,就告诉她一声,权势本就是这世上最难把握之事。吕家现在也处于最大限度的自保当中。
望她自己好生珍重。”
张丽扑哧一声笑了,逗着陈平,
“知道她不好受。想着咱家团子还有你我在为她全身心地谋划,作她的后盾,我心里一想起来就觉得安慰呢。
想当初我知道要嫁的是你时,心里还在打着鼓,你究竟能伴我度过多少个春秋?没想到那一场婚礼之后,再难再缝缝补补,一下子竟也到了桑榆晚景之时。
也不知我是得了什么样的好命,想想心里都觉得美到不行呢。
关于吕䘵家小娘的事,好言相劝能起的作用毕竟有限,你还是尽快找时间去宫里向皇太后娘娘禀明才是上策。”
陈平和张丽料到了一些事,可也漏掉了一些事。就好比说吕䘵家行二的小娘的婚事,给搁置了起来。
但是刘吕氏就没那么好命了,她回齐国临淄的事,就像板上钉钉一样,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在一个落日昏惨惨的下午,吕雉派出了最可靠的人,把她送往齐国。
陈平和张丽都有去送行过,那时的刘吕氏却表现出了与她年纪很不相符的沉稳与沧桑,其行止甚至比吕雉都还要端庄上几分。
对于陈平和张丽,她也只是挥挥手,淡淡地说了声“珍重”,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进了牛车,踏上了去临淄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