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也笑对吕雉和刘盈,“谢谢陛下和太后,老臣这是要老树开新花,再美一把,结几个子的征兆呀。”
一句话说得吕雉的脸都红了,对着陈平啐了一口,
“呸!啥德行?跟先帝一个样,君臣的嘴巴都没个遮拦。
哀家和你商量的是国事。遍观朝中,那些个当年跟随着先帝的朝臣,老的老,退的退,还有的奸猾得跟泥鳅一个样。
哀家是看你实诚才来问你的。”
吕雉边说边用手指着一旁垂手侍立一旁的审食其道,
“你知道为何哀家还要把他留在身边吗?因为他忠心。
记得先帝刚山陵崩时,哀家怕朝臣人心思变,还把他逝去的消息硬是给摁下了整整四天。
哀家心里不稳当呐。想我刘氏一门,原来与诸将都同样出自于平头百姓。
我知道,早在先帝登基时,他们心里就不痛快。不过先帝好歹也是带着他们一起打天下的,功劳苦劳大家都看得见,还有人勉勉强强地接受这种高下之分。
这还都是老成持重者的做法,还有些毛躁的,先帝都还好好地在那儿呢,就开始不顾恩义地造反了。
你可想想,现在新帝登基,他们能服吗?
当时我就想着,把这一帮子都送去见先帝了,天下才会太平——”
吕雉的话让陈平有一种见了毒蛇的感觉。穿越前不知在哪本读物上看到过,蛇害怕时,会朝人发动最致命的攻击。
吕雉还真敢这么干,真是无知者无畏。
她也不想想,天下那么大,饶是天子富有四海,也得靠这层层级级的各级官吏的协助才能统驭四海。
当初刘邦以太子羽翼已丰来搪塞戚夫人的贪婪,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现实的最真切的认知。
天子不能无故诛杀大臣,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另类的保护。
陈平笑着说道,“太后何其英明,是不会这么做的。群臣是穿在皇室身上的另一重铠甲。”
吕雉看陈平的神色有了不满,“审食其把郦商的话转告给了哀家。他说,‘京中有传言说,皇帝已崩,四日不发丧,这是太后想诛杀诸将的前兆。
如若这样,天下危矣。
陈平、灌婴率十万兵守荥阳,樊哙、周勃率二十万兵定燕代。要是这些将领听说帝崩,诸将都被杀,必然连兵返回,攻打关中。
到时候大臣叛于内,诸侯反于外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
还请太后恩威并济才是根本。”
陈平听到这,庆幸大汉宫中有一个叫夏侯婴的好兄弟为自己指了一条明路,不然大汉内外交困,自己这个没有多少蛮力的无用之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来先前还是小看了先帝的智慧,他早就算准了吕雉会这么想这么做,然后虚晃一枪,先下一道旨让自己去束缚樊哙,再下一道旨让自己守荥阳,最后再派出个可靠聪明的夏侯婴支招让自己回宫治丧,安定吕雉的心。
陈平知道这其中有刘邦的手笔,更有张良的良策。心中庆幸自己从来没有动过造反的心,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平只得回禀道,“太后娘娘在怕什么呢?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臣子也都是皇上的臣子。
大汉还有萧丞相带领众臣制定的法令可依。
想当初韩信、彭越何等地人物,还不是在您的手上过不了一个回合?
娘娘诛杀韩信等人的余威犹在,有几个臣子有底气说自己比当年的韩信和彭越还要强的?
娘娘要诛杀臣子,一般情况下,只需要找出足够大的罪责就行;特别紧急的情况下再作对策即可。
大伙儿大都和臣一样,出身于底层百姓之家,从小吃尽了苦头,好容易才得了甜头,过上了自己想象不到的好日子,又有谁愿意回到若干年前的那种兵戈铁马的日子呢?
臣觉得,这件事的关键在于太后和皇上稳住朝局。”
吕雉言,“有道理。”
新帝问陈平,“陈爱卿觉得朕该怎么处理田南的事?把她许你你也委屈,不把她许你那头又不依。”
陈平回道,“臣观大汉建立以来栎阳、洛阳和长安三处的婚姻之事。
现如今权贵之间互通姻亲,加强彼此之间的利益联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且,那些个六国旧贵族,与朝中众臣通婚的众多。这些个通婚的背后,也是他们在壮大自己的势力。
臣以为,田南心悦于那个无权无势的小吏对朝廷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田南能从长陵邑出走那么长时间,刚一失利那头就伸以援手,臣总觉得这是那头默许了的,可又拗不过国法。
当年先帝出巴蜀时用的那招声西击东的谋略现在也可以用得上。可以先应着那田氏家族,让那田南进我府上,和陈团子一起养着。
待她身体好了,再遂了她的心愿,把她打发给那个小吏即可。”
新帝笑道,“只是可惜了那个小吏,他的仕途之路大概也只能止步于此了吧?
用自己的前程来换青春年少时的真情,不知道多年以后,他会不会因此事抱憾终身?”
陈平说道,“天下之事,莫不可以用‘舍’‘得’二字来形容。有所得必定要有所舍才行。
什么都想抓在手上,到头来什么也都抓不住。”
新帝新取了一个杯子,倒上热茶推到陈平跟前,“有道理。”
吕雉却笑着看向新帝,“哀家孙儿的事如何解?”
刘盈笑着说,“听了陈平一席话,胜读十年圣贤书。
朕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一切还听母后的安排,儿臣绝无二话。”
吕雉很满意,“以后后宫之内的事哀家说了算,朝堂之上的事归你。
如若没遇到凶险异常的情况,哀家绝不会踏足朝政半步。”
陈平来太后殿中已经大半天了,一直惦记着张丽早上说的那头鹿的事,心中馋着记忆中鹿肉的腥鲜美味和滋补,正要朝家走时,吕雉却又来了一句,
“哀家想替我儿说一门亲,不知陈卿家可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