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恢笑得极惨淡,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只得接受了陈平的建议。
陈平笑着调侃道,“吕家那小娘我和宗正都见过,看上去虽然长得不算太过妖艳,但是呢,是那种让人一见就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说不定梁王殿下见了,会觉得享齐人之福也是件人间极乐之事呢。”
刘恢像是坐了针毡一样,瞬间变了脸色,忙说道,
“那还是算了吧,我宁愿挨板子。”
逗得一旁的虞小妹都笑了。
相亲是在三日后。
陈平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天的天色阴暗,层层叠叠的铅云布满了整个天空,压得人心里很不舒服。
陈平作为见证人,坐在了宗正刘郢客的下首。
胸有成竹的梁王刘恢早早地就到了大殿,期盼地看着大殿的门口。
不明就里的刘郢客笑着说道,
“瞧你那点出息。当初还全天下地嚷嚷着有心上人,一碰到赵王的名头,什么情义都抛到了脑后。
这才对了,男人嘛,就要以功业权势为重。有了富贵权势,还怕天下爱慕你的可人儿会少么?”
刘恢没有接刘郢客的话,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望着门口处,害得刘郢客很是难堪。
陈平为刘恢出的主意已经大大地损害了吕氏的利益,这时也不得不打心眼里为刘恢着了一下急,和众人一样,追随着刘恢的目光,热切地望向了大殿的大门处。
好半天那小娘才盛装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她樱唇轻点,掩不住的芳华。
身上穿着长安城最时兴的纱罩袍,是那种能清清楚楚看见内里衣物经纬的那种轻薄的纱,纳纱绣图案精妙,至少是大家的手笔。
就冲她这一身装束,即使头上只是寥寥的几个金银饰物,也足以让看见她的人忘了今天阴霾的天气。
陈平事先就知道刘恢的心意,也知道他不是一个贪杯好色之人,心里还笑话吕雉和吕产的如意算盘活该落空。
可是,啜了一口茶后,陈平发现众人的眼中全是闹洞房时意犹未尽的神情,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看向了对面的刘恢。
此时的刘恢脸上满是惊讶,眼中掬着泪水,神情里还有眷恋。
陈平就知道,自己白做了一次人情,刘恢有他不得不娶的理由。至于个中有什么猫腻,即使刘邦在时,陈平经常可以追随他左右,但那也是在处理朝政之时,后宫之事不是陈平这个外臣可以知晓的。
有些人的命运,一开始就注定了。刘恢有问鼎之志,可是却少了刘邦为志向的决绝,在汉初情势如此不济的情况下,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悲剧。
吕雉笑着举着金爵对陈平说道,
“小娘是梁王儿时的密友,跟你和当初的高祖皇帝一样。”
陈平心里直骂见鬼,没人助兴的情况下,先倒是自斟了三大杯。酒劲趁着心事,先是醉了多半,然后没没了地胡言乱语起来,
“天下女人是老虎,个个是妖精。”
直听得大殿之上一片哄笑,然后吕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笑着说道,
“丞相醉了。扶他到偏殿休息片刻。”
一旁的刘郢客大概也觉着了些不对劲的地方,便主动搀扶着陈平到了偏殿,服侍着他躺下后,在他耳边轻轻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陈平重复了几遍大殿上的说的话后,然后猛地坐起来,一把抱着刘郢客,伏在他肩上哭泣道,
“陈平无能,终究还是辜负了高祖皇帝的厚望啊。”
陈平的话让刘郢客心里也异常地难过,刚才还高高兴兴的他,此时神情也和天上的积云一样,郁郁的。
刘郢客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他没有再回大殿,一直在偏殿陪着陈平,直到宴会结束众人需得离宫之时。
陈平是被刘郢客背着出宫的。
刘郢客的背很是宽厚,一时间醉眼朦胧的陈平竟然把它误认成了樊哙的,觉得它是那么地温暖和让人感动,一路上还像小孩似地瞎嚷嚷道,
“樊哙,请我吃狗肉。你屠狗,我烧水。咱们就挑宫里那只最肥最壮的下手。你说如果陛下知道了,会把你宰了呢,还是把我宰了呢?”
然后,陈平就不省人事了。
半夜时醒来,才发现身在一陌生的地方,刘郢客还坐在他跟前。
陈平笑着虚弱地说道,“还是送我回家吧。朝臣和宗亲勾结,总是容易有结党之嫌的。犯大忌害人的事能不做还是不做的好。”
刘郢客却责问道,“不能喝还一股脑地灌那么多?害得我都跟你一起饿了肚子。
这会你要怎么回去,早到了宵禁的时分了。莫说你只是一个丞相,即使是天子,在平常,也不得随意乱逛的。
好好休息,莫要多想,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陈平听到这,却像是受了雷电一样腾地坐起来,拉着刘郢客的袖子说道,
“不行,你今儿个得跟我一起睡。同榻而眠。”
刘郢客笑道,“知道自己份量不够,还逞什么能?瞎给人出什么主意。刘家人知道你已经尽了力,那刘恢不是什么善类,他自己也取死有方,怪不得任何人。
我们知道你对高祖皇帝的心意的。以后这种会搭上你和你家人性命的事不要再做了。
你的身后,还有个代王需要你扶持呢,他母子二人苦命,高祖皇帝在时他们就没受过什么优待,后来更是被派往了那兵荒马乱之地,成天过得战战兢兢的。
上天总是有好生之德的。刘恒好容易有了点安稳,你莫要连累他就足够了。”
陈平想起了白天在大殿的情形,问道,
“你可知与刘恢相好的那吕家小娘的底细?”
刘郢客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他不高兴地说道,
“说她是吕家女,就算是吕家女吧。但绝对算不得什么吕家嫡女。
吕家人统共就那么多。加上已婚的还有未长成的,哪来那么多适龄的小娘?
今天那个只不过是吕产一小妾娘家的侄女,拜在吕产夫人名下冒用的嫡小姐的名义。估计梁太后也早就知道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