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的话让张丽很是不满,她可劲地用梳子篦着陈平的头发,直篦得陈平感觉自己的头皮像被揭了两层似的。
不过,他没有吭声,对于求而不得的那种愤怒,他能理解。
张丽见陈平不屈服,捏了梳子摔门而去。
陈平侧脸看着张丽离去的方向,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虞小妹见状,拿起另一把梳子给陈平轻轻地梳着。
陈平这时才觉得刚才被张丽篦过的地方生疼,他问虞小妹,
“说吧,对于儿女的婚事,你都是怎么想的?”
虞小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轻轻地说道,
“于我而言,荣华富贵就像天上的浮云一样不可揣摩。我只求家人安好,代代平安。”
虞小妹和张丽,经历不同,对同一件事的感悟自然也就不一样。
张丽还像个奋发有为的少年人一样,不顾周遭,不问现实,一个劲地往前冲,好些时候,陈平都远远地落在了她后头。
而虞小妹,在经历了虞姬和虞子期之死后,看淡了世间的名利,对于她来说,衣食无忧家人平安就是最大的满足了。
他看得出来,经历过大悲痛之后,虞小妹对他和张丽的依赖远胜旁人,使得张丽都对她格外地关照,家里少了许多妻妾争风的烦心事。
陈平问虞小妹,“前段时间我公干时,太后是不是召见过各家命妇?”
虞小妹迟疑了一阵子,“有的。就在陛下归天的前几天,皇后为当时太子纳妃的事召见过。
听姐姐好像说过太后好像还专门留下她问了些什么。当时姐姐说太后的表情很是不同寻常。”
陈平听了,心中咯噔了一下,暗中有点嗔怪张丽。以前多精明的一个人,一直是她牵着自己在走。
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自己都在鬼门关来来回回至少两三趟了,她还在一门心思地和别家贵妇争排面。
让虞小妹梳理好头发后,陈平就草草地穿上便装,朝樊哙家走去,不顾吕媭的青白眼,拉起樊哙就往夏侯婴家风也似地刮去了。
在和他们单独相处时,陈平把自己从虞小妹处得来的消息和两位分享了。
一时间樊哙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夏侯婴倒是镇定得很,问陈平,
“你究竟想问什么?直说吧。”
夏侯婴的态度让陈平一时难以适应,他问道,“你为何不觉得我是为了儿女的亲事来找你的呢?”
夏侯婴:“你我都不是蠢人。现在皇上充实后宫,还有为各家王爷选身边人才是重中之重。
你我孩子的婚事,我们的意志和皇家子息万世不绝相比是微不足道的。我们说了不算。”
夏侯婴虽然稳重得像个石头人,但是精明得紧,陈平这才入了主题,
“你老实告诉我,那道让我去荥阳驻守的命令是先皇下的还是太后下的?”
夏侯婴脸色被震得发白,边说着“你一个臣子,应该唯朝廷的命令是从才对,至于说来自于谁,好像不是你该管的吧?”边猛地打开了大门,探出头去左右四周瞧了瞧。
直到他看得真切了,才转过身对樊哙说道,“哙兄,你能不能把把风?”
樊哙也对他被派出征后朝中宫中发生的事强烈地好奇着,尤其是在短短的半月内,他就经历了从军队的统帅到阶下囚再到恢复自由身的过程,他对这期间宫中朝中发生了什么也非常地好奇,就异常配合地站在了门口处。
夏侯婴对陈平正色道,“那道令是先帝下的。”
陈平一脸晦震惊,庆幸自己平时没有盲目站队过,不然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刘邦的命令,到头来连自己是怎么陨落的都不知道。
以前他还只是觉得有权力真好,不用受那三教九流之中德行败坏之人的欺辱,还能有稳定的收入,享受大汉朝提供的官邸。
比和张丽成婚前的境遇好了不只一带半点的。他甚至有点理解为何有的人一旦品到了一丝权力的甜头后就会死攥着不放手,恨不能子孙万代都能传袭下去。
只是没想到对世事洞悉如刘邦者到头来也如一般的凡夫俗子一样地恋栈权势到昏头的地步,也着实让人跌足了眼镜。
作为刘邦发妻的吕雉吃过太多的能影响到寿缘的苦,她就算要从刘氏皇族的碗中分一勺羹,又能分得了几年呢?
就这,刘邦都不乐意,甚至不惜打乱他一开始的布局,对自己的枕边人和亲儿子都玩起了权术的心眼。
陈平又问夏侯婴,“先皇在时,皇后娘娘可曾为现如今的天子有姻缘子嗣谋算过?”
夏侯婴,“这还用说吗?天底下的父母哪有不对自己儿女的终身大事谋算的?
听内人说,先帝在时,皇后娘娘就召集过京中家中有适龄女子的王侯级别爵位的各家命妇进宫闲话家常过。
至于说了些什么,内人没有透露,我也没细问。”
陈平心中有数了,和樊哙回府的一路上都是怏怏的。
樊哙也没有往日故作的那般憨态,他对陈平说道,
“你也不用这样心事重重的。俺听媭妹说过,那次各家主母间的竞争很是激烈。
他们的小娘好些她也是见过的,光她知道的就有几个一点都不逊色于你家的团子。
这种子事,咋说哩,属于儿孙自有儿孙福类型,各人看各人的造化,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
放开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陈平觉得樊哙虽然比韩信心细一些,但还是没有觉察到其中的厉害,他问道,
“高祖在时,与群臣约定过‘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如果太后娘娘要把你家小娘许配给某家王爷,你愿意吗?”
樊哙听呆了,“这是我愿不愿意的事吗?我听的都是我家媭妹的话。”
陈平知道他在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就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续下去。
回到家时,已经无限接近宵禁时分,陈平地让车夫把牛车赶到后院厩棚处,自己悄悄地往书房处走,蓦地,从暗处走出了张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