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只在一旁冷眼看着,那人见陈平对他的挑衅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再次刺激道,
“侯爷步步高升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可喜可贺。小人我来给你道喜来了,侯爷的赏钱可不能薄了呦。”
陈平见这人的衣饰不像是缺钱的,再加上刚才驿馆里的人对他恭恭敬敬的模样,知道他不是来讨几个赏钱,更多的是来找事的。
陈平一时半会也看不清这人的来路,只得等他自己露出馅来,依然忍住心中的怒火,沉默以待。
那人依然像没有看到陈平的表情似的,还摊开一只手往陈平跟前伸,那情形,与街边的乞儿倒是很有几分相像。
陈平这才看清楚,那人的手明显有近期努力清洗过的痕迹,但是好像指甲缝里的污垢怎么也洗不清一样顽固地保留在那。
那双手,是一个长期生活得很不如意之人的手,但那人的谈吐却处处显示他是读过书的。可以肯定的是,一夕之间,命运又眷顾了他一把,让他从难堪的泥泞中重新崛起。
那双手在陈平跟前停留了好一阵子,见陈平不怒不躁,他本来的计划落了空,也就不再坚持了。
然后,撕开了他那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面具,指着陈平的鼻子骂道,
“姓陈的,你还有人性吗?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不桩婚’。可你倒好,硬生生地把我搞得家破人亡的。
怂恿别人夫妻和离很过瘾吗?啊~~~?
亏我当初为你抓获三服官时出力差点连命都没了呢!”
陈平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就是田南的前夫子澜。看他这落魄的情形,定然是因为田南的事遭了罪。
陈平不记得朝廷对他出过手,实际上大汉讲究的是男女双方婚恋自由,只要不是私生活糜烂或是做出在大汉掀起轩然大波的事,一段不成功的婚姻是不会影响到一个人的仕途的。
子澜的职位虽然不高,但是临淄富庶,额外的补贴什么的都不少。只要不沾上不良嗜好,子澜带着他的老父亲过个温饱以上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用说,子澜的老父亲即使还活着,也只剩少半条命了。
他之所以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只能用田家收回了田南的嫁妆后,还动用了故旧的力量,把他这个地位低微的小吏的生计给断掉了来解释。
而这个子澜,把所有的账都算到了陈平和朝廷的头上。
陈平把所有的经过都理了一遍,看到如今的子澜,愈发觉得他的面目可憎,还是坚持着自己的道理,
“宠妾辱妻,本来就有悖于我大汉的风气。
你一个七尺男儿,手脚健全的,还非得靠女人的嫁妆过活吗?”
子澜见陈平戳到了他的痛处,头上的青筋条条迸出,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用我夫人的嫁妆怎么了?又没在你陈家取一分一毫。有你评论的余地么?”
陈平也怒了,怒极反笑,
“这话你应该说给齐国田氏听。跟我有半根头发丝的关系么?跟一个用女人钱养小妾折辱妻子的人讲道理,简直是有辱斯文!”
子澜顺手抓起案几上的东西就要往陈平身上招呼。
陈平没想到已经丧失了理智的子澜做事已经没了章法到如此地步,心中吃了一惊,以极快的速度朝侧面一躲,才堪堪躲过了一招。
子澜已经被仇恨和怒气冲得丧失了理智,他一招落空,又祭出了第二招,一招横扫过来,就要往陈平的鼻梁上招呼。
那速度极快,周围人都来不及反应,陈平眼看着就要被伤着时,从门外处飞来一块石头,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子澜的手腕,激得他把胳膊一缩。陈平这才躲过了第二拨攻击。
身边人这才把子澜制住了。
陈平看得出,子澜身上穿的是官袍。可是这身官袍既非朝廷所制,也看不出是齐国什么重要职位的。
陈平还在思考着怎么处置子澜时,从门口处进来了一个中年汉子,高高的个子,紫棠色的脸,一进来就对着陈平行了个礼,然后自我介绍道,
“齐国王氏拜见左相大人,左相大人这厢有礼了。”
陈平听说过,周王室的后人有把“王”作为姓氏的,就居于齐国,遂不敢怠慢,还了一礼,客气了一番。
那人又继续说道,“我乃老齐王的第八子刘将闾的舅父。齐王宫宫禁森严,小妹当初在齐王宫里时,多得皇太后母家侄女的照拂,心中不胜感激。
今我听说左相来临淄,特为皇太后娘娘备了薄礼,烦请左相大人回长安时顺便捎上。”
陈平从荥阳出发前,吕雉捎给他的秘信中就提到过,这人是可靠的。
无疑,此时的这人是一场及时雨,把他和子澜说成是此时陈平手上最趁手的利器也不为过。
陈平看着抬进来的十几箱奁笼,没有过多地关注,很直截地说了句,
“罢了。天下掉金条,也要弯腰捡到包包里才算是自己的。老齐王的王子们的母家,你能聚齐几家?”
王氏说道,“除了我王家,还有刘辟光、刘志、刘卬、刘贤以及刘雄渠共六位王子的母家都来了。
不过因为怕太过惹眼,都在从驿馆到齐王宫沿路最好的宜兴楼里等着呢。我是他们推举出来来见左相大人的。
那刘襄心忒狠,他自己当了齐王,从来不念着兄弟之情,给兄弟们分点肉汤喝。还处处逼迫。
各位王子们都敢怒不敢言,只有我们几家实在过不下去的,才凑了个人头,希望朝廷看在同为高祖血脉后人的份上给主持个公道。”
陈平知道王氏提到的那几位王子的母家,个顶个的大家族,根基实力都雄厚得很,说只是希望喝口汤,陈平会信才怪。
不过临淄城是刘襄和刘章的主场,陈平如得这几家相助,事情自然是成了多半。而且陈平心里也清楚,要得他们的全力相助,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朝廷想要把齐国分而治之的打算捂一捂。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帮子人,是为了齐王位才拼命的。